第1章 日出赶海
象神界，第一神峰，红岩大陆。
海潮村。
初秋的天气有些微凉，天蒙蒙亮，海潮村的石板路上还蒙着浅浅一层水渍，村中稀稀拉拉的石砌房屋被晨雾环绕，海风沙沙的吹着，送来阵阵浪涛声。
在村中一角，姜尤早早就已经起床洗漱，为新的一天而忙碌了。
对靠海吃海的采疍人而言，清晨是赶海的最佳时机，雾海会自然涨潮，将海中的天材地宝冲到象神界的第一神峰上，而他们采疍人就可以趁机搜集滩涂上那些被海浪冲上来的天材地宝。
对于姜尤而言，这是相依为命的爷爷失踪之后自己唯一的谋生手段，一天也不能懈怠。
懈怠了，便意味着可能会饿肚子。
姜尤洗漱完毕，没有着急动身，而是来到潮湿的院子中，在朦胧的雾气里开始晨练。
他修炼的是一门名叫《象王桩》的功法，招式大开大合极为刚猛，许多招式都很奇异，就像是大象在舞动身躯，破坏力巨大。
据爷爷说，这是大鼂国的人筑基用的功法，虽然无法修炼到武道高深境界，但用来筑基却是极好的——大鼂国是象神界穹顶的巨大王国，极其富饶强大，生活在那里就像是天堂一般，没有红岩大陆这么多的烦恼。
姜尤已经十二岁了，但从小到大连第一神峰的上层区域都没有去过，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红岩大陆的几个集散镇子，对大鼂国充满了向往，也恰恰是因此，他修炼《象王桩》极为用功。
他期望着有一天能出人头地，登上象神界的穹顶，去看看爷爷口中的巨大王国，过上天堂一般没有烦恼的生活。
一套桩功结束，姜尤浑身舒坦，这才开始收拾装备。
赶海采疍是一门精细活，需要用到很多工具，粗麻绳、钉子锤子、钩索、网兜、铲子......
还有顺手的砍刀。
姜尤将诸多工具装在一个大背篓里，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出发了。
......
姜尤出门时天色已经有些亮堂起来，雾海之中雾气很重，形成了层层叠叠的气团，终年不散，阳光在厚重的云雾中折射，也变得有些昏沉。
姜尤朝着村外走，只听见前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他好奇的张望了起来，看到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拿着棍棒像铁塔一样站在路中央，将通往采疍海岸的道路给挡住了。
出发赶海采疍的海潮村民被拦住了去路，像一群鹧鸪般被那群大汉赶到了一起。
领头的是个青年，就屈膝半蹲在路中央，一个海潮村的疍民汉子就倒在他面前惨叫，被两个大汉按住，还在不住求饶。
姜尤看向那名汉子心中凛然，是刘老二，他们海潮村的一位疍民。
“鹰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筹到钱的！我一定可以筹到钱的！”
刘老二被按在地上，惊恐求饶，青年低头俯视着他，面无表情的掏出了一柄匕首。
“你们海潮村的人总是这样，每次过来不是这个人没钱，就是那个人没钱，你们总是这样子的话，让我也很难办啊。”
“你们不交钱，我拿什么回去给李老爷交差？”
“李老爷没有钱，拿什么请武道大师保护红岩镇周围的平安？”
“如今海盗越来越多了，没有李老爷庇护，疍民的日子不好过啊，你们也不想海潮村被海盗袭击，毁于一旦吧？”
“刘老二，我知道你的不容易，但你也得理解李老爷的难处嘛，大家都交了，只有你不交，那李老爷的威信何在？大家的公平何在？李老爷责怪起来，我拿什么替你求情？”
“不如，拿你的手指？”
青年话音未落，已然一刀扎下，他猛然一划，一根断裂的手指便已经飞了出去。
“啊！！！”
刘老二凄厉惨叫，海潮村的村民纷纷毛骨悚然。
“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还过来，没有钱，我只能再拿你的一根手指回去交差。”
“记住，晚一天，一根手指，没有手指，那就耳朵，然后眼睛......”
青年无视了刘老二的惨叫，将断裂的手指捡起，用纸包住，交给了身旁的大汉。
他这才施施然站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目光扫射向四周的海潮村民，漫不经心道：“还有谁没有交钱？”
大汉接过断指，在封纸上写了几个字便塞到了布袋之中。
他翻开账本看了看，恭敬道：“鹰哥，只剩下姜大海姜老头了，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人，听说是被雾海的浪给卷走了，人死债消，姜大海的钱应该就不用收了吧？”
“姜老头？”
青年露出惊讶之色。
“姜老头也算是个人物，竟然也被雾海的浪给卷走了？倒是可惜。”
“人死债消......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我记得姜老头有个孙子吧？”
“他死了，他家的责任自然落到他孙子头上了，不能坏了规矩。”
他朝着鹧鸪一般的村民们走去，问道：“姜大海的孙子在哪里？该交钱了。”
刘老二还在惨叫，像虾米一样弓成了一个球，四周血迹斑斑的，村民们吓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就看向了姜尤。
鹰哥露出了然之色，朝着姜尤走来。
姜尤看到鹰哥的目光扫来，当即露出乖巧之色，就像是还不懂事天真单纯的少年，但他双手却悄然背在身后，已经朝着砍刀的刀柄摸去。
是红岩镇李老爷的手下又来收钱了。
第一神峰是一道天堑，直上直下，犹如定海神针插在雾海之中，充满了危险，再加上厚重的雾气环绕，因此上面的大陆低头俯瞰只能看到一片迷雾，而下面的大陆抬起头也只能看到天空中巨大的黑色大陆轮廓，却遥不可及。
也是因为如此，即便是爷爷口中的巨大王国大鼂国，也管不到像红岩大陆这样的偏远地区，这里距离象神界的穹顶实在是太远了，遥远的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因此，像红岩大陆这样处于第一神峰下层区域的大陆架根本就是无法之地，掌管治安和统治权的往往都是当地的财阀军阀势力。
红岩镇的李老爷便是这样一个人物。
姜尤从小跟随爷爷讨生活，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也已经如雷贯耳，听过许多关于李老爷的传闻了。
很多人说李老爷是大善人，是红岩大陆的救世主，改变了红岩大陆所有人的生活，为红岩大陆带来了安宁和平，给人们带来了文明礼仪，让红岩大陆得以在周边诸多大陆架中脱颖而出，拥有了希望。
但也有很多人说李老爷十恶不赦，是恶魔，是榨干农民疍民的罪魁祸首。
而对于海潮村的人而言，李老爷还有另一层身份——他们的债主。
整个海潮村都是李老爷的产业，他们生活在海潮村，就必须给李老爷交租。
爷爷从小教育姜尤，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别等到危险已经来临才做出应对，就像雾海的大浪袭来时可不会给你任何准备的时间。
因此，当姜尤看到鹰哥已经朝自己走来，他便已经做好准备。
天真单纯只是伪装色，用来麻痹敌人的戒备，就像在滩涂里面捕捉螃蟹的时候一定要出其不意，否则聪明的螃蟹一察觉到动静便会钻入泥坑之中，想找到就困难了。
姜尤看似人畜无害，但实则双手已经背在后面摸到了砍刀的刀柄，只要鹰哥靠近他七步之内，一有轻举妄动，姜尤有十足的把握先手一刀砍出，砍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鹰哥似乎并未察觉，脸色挂着淡漠的笑容，却在距离姜尤还有七八步之遥时停了下来，打量起了他。
还隔着七八步之遥，姜尤便听到了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擂鼓之声。
那声音是从鹰哥体内传出，就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
姜尤顿时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乖巧的将手放下，放弃了一切小动作，眨了眨眼，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
鹰哥这才满意颔首，来到姜尤面前，淡然道：“你是姜大海的孙子吧？倒有点骨气，几岁了？”
姜尤乖巧的眨了眨眼：“十二岁。”
“十二岁，半大不小。”
鹰哥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还小，我不会欺负你，李老爷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因此我也和你讲道理——你年纪还小，又只有一个人，因此只需要交一半的租钱，你爷爷刚没，需要花钱和操办的地方不少，因此我给你一周时间筹钱，一周之后我来要钱，若是没有，那我便只能按规矩办事。”
“晚一天，一根手指，懂了吗？”
姜尤乖巧的点了点头：“懂了。”
鹰哥满意颔首，挥了挥手便带着手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