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路不平,脚走不稳还得怪我?
“你!”
养尊处优多年,从未被人冒犯,却屡屡被女儿忤逆,唐李氏气得站了起来。
“我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吗?去祠堂里给我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如何说话再出来。”
唐安逸见她拿辈分压人,丝毫不怂地端起了身份。
“娘怕是忘了,我如今是北望侯府的侯夫人,跪唐家祠堂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唐李氏气得失言。
好一会才骂道,“混账玩意!”
唐安逸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对她的偏袒,她早已认清。
她今年十九,来这十八年了,除了秦卿也给过她些许温暖外,其余时候都像是多余的存在。
唐安逸清楚地记得她才回到唐家不久时众人脸上的欣喜,她那会还庆幸,在这个时代也终于有了能慰藉的亲人。
但后来他们的态度就变了。
直至花灯节那天,她就明白,她始终是孤家寡人,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日,她和唐安然一同出门游玩。
回来时,唐安然因人群突然的躁动被推搡倒在地上。
尖锐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鲜血溢出染红了半个袖子。
她也因去救她,垫在了她身下,后腰都青肿了。
然而回府的时候,唐李氏的目光只放在了唐安然身上,对她嘘寒问暖。
转过头却毫不犹豫指责她没将妹妹看护好,甚至还怀疑是她没容人之心,趁乱推倒妹妹。
她否认自辩却在朱红的指认下成了狡辩,那晚,她跪在了祠堂,直至第二日才有人发现她痛晕了。
那时起,她就知道,她与这家人只是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唐安逸收起思绪,淡漠地看着她,“若是母亲没有别的事,我就回侯府了。”
这般不将她放在心上的态度,瞬间就挑起了唐李氏的怒火,“逆女!”
唐安逸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也不想管太多。
“我先走了。”
唐安然从身后追了上来,“姐姐......”
唐安逸没有半点停留。
追下台阶的时候,唐安然脚下一个踉跄。
身旁朱红来不及跟上搀扶,眼睁睁看她摔倒在地上。
唐安逸停下看了眼,恰好被追出来的唐李氏看到并迁怒,“唐安逸,你在做什么!你就算是生气,你也不能将怒气撒到你妹妹头上将她推倒啊!”
又是不问一句就给她判了刑,让她辩无可辩。
“不是姐姐,娘你不要怪姐姐。”
果然,这副受了委屈又凌模两可的话让唐李氏的怒火更盛了。
“安然,你别替她说话,我心里有数。”
还是这样,只要唐安然出了事,那就是她的责任,唐安逸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劳请唐夫人睁开眼睛看清楚,是我推的她吗?朱红,你是她的丫鬟,你来说。”
“奴婢......”
朱红为难地看着唐安然,不知道是该指认,还是该解释。
唐安然收起鳄鱼的眼泪,可怜地看着唐李氏,那柔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揉到骨子里疼着。
“娘,是我自己摔着了,不怪姐姐......只是看姐姐要走,还和娘起了嫌隙,我一时心急就......”
“唐夫人听清楚了吗?”
或许是她的眼神和话过于冷漠,让唐李氏立在了原地,心中踌躇。
“是我一时失言,可你也要看护几分你妹妹啊。你看看你妹妹多为你着想,为了姐妹情不管不顾地上前追你。你是姐姐,怎么能自顾自地走,害得你妹妹在后边追你摔倒了呢。”
唐安逸冷笑,“路不平,脚走不稳还得怪我?当真是好笑。以后若是没什么事,唐夫人也不要叫我过府了,这偌大个侯府要忙的事可不少呢。”
“你……你这是怪我?”唐李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是你妹妹,你是姐姐,还计较起来了?”
唐安逸犀利的目光紧锁她的双眼,“姐姐?妹妹?异父异母的姐妹吗?那满京城遍地都是,她排在哪?真是笑话。她爹娘心思不轨害我们母女分隔十六年,那些年我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而这个鸠占鹊巢的女人在唐家享福至今,你在这跟我谈计较?”
唐李氏自知不占理,哑口无言。
她其实找人打听过,她的亲女儿流落在外那会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吃的都极少,都是靠着周围人的可怜接济才勉强度日,大冷天还睡在四处灌风的牛棚里,整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在食物稀缺的冬天还冒着刺骨的寒风下水摸鱼,日子确实过得苦不堪言。
刚接她回来的时候,她是极其愧疚的,只是分隔多年的母女始终热络不起来,中间夹着摸不着看不见的隔阂无数。
在教习嬷嬷的回禀和京中的流言蜚语下,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升起了那些厌弃的念头,而她的存在也成为了她这一生的污点,走哪都能听到那些议论。
望着另外一个陪伴她十九年的女儿,唐李氏依旧不肯承认她的偏心,辩解着,“那会她尚在襁褓中,哪怪得了她啊……”
唐安逸心寒不止半分。
替她,也是替那个才一岁就被那夫妇弃之不理高烧病死的她。
被朱红扶起来的唐安然伤心啜泣,挂在眼下的气雾慢慢凝蓄,看起来好不可怜。
“娘,我看我还是走吧,没想到姐姐竟然如此怨我,虽然我不曾接触过我的亲生父母,但姐姐也是因为他们才与爹娘分隔多年,受尽颠沛流离之苦,我这心中有愧……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要抢走属于姐姐你的一切,姐姐既然不待见我,我走就是......”
一听这话,霎时让唐李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忙拉过她的手,宽慰着,“这是那对夫妻当年做下的恶事,与你何干。你我做了十几年的母女,娘怎么舍得让你走,你一个女子离开了尚书府该怎么过活啊。”
唐李氏目露厌恶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唐安逸,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尚书府千金的样子。
她回来前,尚书府千金是个饱受赞誉的词,她有于荣焉;她回来后,尚书府千金依旧在京城众人口中相传,却尽是非议,她深以为耻。
“早知道这个家会被你搅得不安生,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回来的。”
这话一出,四周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