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下苦秦久矣！
翌日，天刚蒙蒙亮，精神焕发的赵煦便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洗漱完毕。
太子府距离王宫寝宫不远，赵煦先进宫给赵王和王后请安，这是规矩。
“先秦时期的生产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落后嘛…”
巍峨宏伟的王宫建筑群，入秋时节仍然争奇斗艳的花园，身形壮硕披坚执锐的王宫侍卫们，目之所及，都让赵煦有些赞叹。
虽然这里是邯郸，是赵王宫殿，整个赵国的精华，但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穿越归来三天，赵煦这还是第一次走出寝宫，领略外面的世界。
赵王丹尚未起床，只见到了母后，虽然心中焦急，赵煦还是按捺下来，陪同老母用过早餐，聊了会儿天才告别离开。
不过看到老母因自己面色红润而开心的样子，赵煦心中也颇为开心，同时更坚定了改变命运的决心。
下过一场秋雨，天气渐冷。打发太子侍卫们离开，独自走出王宫，赵煦裹紧披在身上的大氅，四下打量道：“去疾？车架何在？”
去疾是太子侍从兼驭者。去是远离之意，类似的还有去病，即远离疾病。是个寓意相当美好的名字。
下一刻，一声声嘶鸣声响起，吓了赵煦一跳。
“太子，车架来了。”
去疾安抚着宝马，恭敬道。
而赵煦，看着那四匹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杂色的骏马，微微蹙眉。
“这…？”
“太子？”去疾有些疑惑，随即露出恍然之色，解释道：“这是大王上月所赐，您当时…”
当时太子病笃，久未出府，自然不认得这辆大王新赐的车架。
赵煦摇了摇头，在去疾的搀扶下上车坐下。
根据周礼规定，“天子驾六、诸侯驾四”，四匹马拉车的规格原本只有诸侯才有资格用。
只是周室衰弱已久，礼崩乐坏，诸侯多有僭越，连他区区一个太子，都能用四匹马拉车了！若是让孔老二看到…
车架很是华丽，车厢里空间很大，雕龙画凤、装饰奢华，甚至连扶手都镶嵌着玉石珠宝。
赵煦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车架上，眉头微蹙着。
想了想，他拉开帘子道：“去疾，对于如今天下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太子说笑了。”正在驾车的去疾笑了起来，“我一卑贱之人，哪里知道这些。”
“随便说说，我有些无聊，想听你说。”
赵煦坚持。
他那一点历史知识大多是从网文、自媒体上得来的，对于时代脉络、对于当下形式，当然不会有当代人那么清晰。
如果早知道自己这辈子会穿越，别的不说，史记里的赵世家肯定是要一字不落看完的。
一人讲、一人听，太子车架稳稳当当，划破邯郸清晨的薄雾向西城驶去。
去疾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驭者，多半也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传说，说话颠三倒四，想到哪说到哪，却让赵煦心中的拼图一块块补全。
只是他越听越心惊。
都说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却没想到早在他继位前，他的祖辈已经给他打下了如此庞大坚实的基础！
24年前，燕昭王任命乐毅为上将军，统率燕、秦、韩、赵、魏五国军队攻打齐国，济西之战爆发，乐毅统帅联军在六个月内接连攻下齐国七十余城，齐国差点灭亡！
虽然后来田单横空出世，先用反间计使燕国换将、后用火牛阵大破五国联军，但是齐国依旧一蹶不振，天下唯一能与秦并论的东方大国，失去了争霸的实力。
17年前，秦国名将白起率秦军攻打楚国，攻破楚国别都鄢、都城郢，楚国被迫迁都。鄢郢之战使楚国丧失了大片疆土，同时削弱了楚国军事实力，解除了秦国东进的后顾之忧。
13年前，赵国与魏国联合进攻韩国重镇华阳，韩国无力抵抗，向秦国求援。秦出兵救韩，在华阳之战中击败赵魏联军。魏国战败，被迫向秦国割地求和。
魏国丧失了单独对战秦国的实力。
最近这几十年，秦国几乎每战必胜，打的诸侯胆寒，一步步形成了今天西秦独强的格局！
唯有十一年前，秦国绕过韩魏两国，奇袭赵国，阏与之战爆发，秦人两度战败，东扩受阻！
当时赵国的统帅，正是名将赵奢——赵括的父亲。
赵煦坐在华丽的车架内，一言不发，只觉得胸中一团火焰，慢慢燃起。
天下，苦秦久矣！
男子汉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
如果长平之战的结局能够改变，那赵国保存了元气，在未来的大争之世中还能有一些回转的余地，起码还剩三十八寿命的赵国还能再多蹦跶几年。
而他这个赵太子，或许也能凭借领先时代两千多年的见识，给这个世界增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嘿！天命！
赵煦想起那广为流传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八个字，目光幽幽。
政哥儿，对不住了！
虽然你奋六世之余烈，但是我，开了！
此时他对于阻止赵括出任军队指挥将领的念头几乎要从化为实质。
“赵括啊赵括…我真的…”
如今赵括还没有出发去前线，倘若能说服赵王丹，让他改变想法继续让廉颇为主将，未必还会造成长平之祸。
即便不成，如果能提醒赵括，让他能谨慎一点，而非倾巢出动主动出击，可能结局也会大不一样。
还有机会…吧…
威武华丽的车架行驶在清晨的邯郸中，在这举世闻名的大都市里穿行，来到邯郸西城。
这里居住着赵国不少大臣，许多大贵族在邯郸的宅邸也在这里。使得西城成为整个邯郸房屋最豪华、治安最好、道路最平坦、官吏最和蔼的区域。
然而，房屋的价值从不体现在华丽的装饰上，而在于里面所居住的人。
过了大概一刻钟，车架在一处平平无奇的宅院门口停下。
赵煦下车，看着眼前这栋与周围豪宅格格不入的宅院，原本平复的心绪再次起了波澜。
他来拜见一位老人，一位受到天下赞誉、受到整个赵国人爱戴的贤人。
蔺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