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海盗 海怪 天使右眼
天光昏暗，海面上笼罩着朦胧的大雾。
灰色的大海倒映着黯淡的世界，就像蒙了尘的镜子，只见镜面渐渐泛起了涟漪，有艘海盗船破开水面，从中一跃而出。
这是一艘外观很奇怪的船。
它宛如钢铁铸成的巨兽，船体表面覆盖着外形狂野的银色装甲，船头和双侧均挂载着狰狞的发射装置，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啧，这该死的鬼天气。”
站在船头的艾莉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她身着深黑色的皮制风衣，扎着高马尾，用眼罩遮着一只眼睛，引人注目的鲨鱼齿闪着森森寒光。
“那艘帝国的货船究竟沉入了哪里？”
身材修长的黑发女子‘啪’地打开手心里的金色怀表，她盯着表盘，烦躁地低语：“我明明就快找到它了……”
怀表的指针飞快旋转，最终稳定在偏南的方向。
艾莉诺缓缓收起怀表，朝着身后喊道：
“露西娅，打开探照灯！右舵二十！”
“收……收到！”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船舱深处传来。
艾莉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离开船头的平台，进入船舱，来到操控室前。
“咔嚓咔嚓……”
驾驶台前正坐着一位尖耳朵的女巫，她穿着长袍，身形娇小、满脸雀斑，留着一头的金色碎发。
女巫此时专注的盯着屏幕中的海面，她一只手扭着船舵，另一只手却抓着肉干往嘴里猛塞。
“给我专心掌舵啊！”
艾莉诺在对方背后冷不丁地喊道：“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这片海域有多危险？这鬼地方到处都是遇难者的船体残骸！”
“啊！头儿！”
名为露西娅的女巫明显被吓了一跳。
她鼓着腮帮子，小心翼翼道：“你也知道，不吃东西我就没安全感，不过放心吧，我会专心盯紧海面的，再说了……”
露西娅看了一眼船长的臭脸，小声嘟囔道：“还不是你非要追那艘帝国货船，我们才把船开到灰域附近的……”
“好好好，咱们以后只走安全又可靠的官方航线。”
艾莉诺的脸色越来越黑：“顺便用你的伙食费来支付联盟那帮吸血虫定下的航税！”
露西娅委屈地闭上嘴巴，打开船头的灯光。
海面上的灰雾越来越重了。
探照灯仅仅只能照亮数十米的前方，浑浊的天空仿佛坠落了下来，与无垠的黯淡海面融为了一体。
她们的船仿佛航行在幽邃无光的深渊里。
这种情况下，只有艾莉诺船长的怀表能够指明正确的方向。
下一刻，露西娅忽然愣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看见正前方的海面上居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
它们的外观在探照灯的光芒变得清晰起来。
那竟是一群四肢细长、没有五官的怪人，它们站在光滑如镜的灰色海面上，浑身上下裸露的皮肤上长满了五彩的绒毛。
丝丝缕缕的星光正在海面下蔓延过来。
“船长！是天灾‘群星’的触觉！我们的船被海怪盯上了！！”
露西娅惊叫出声，不假思索的按死了操作台上的火炮触发器。
距离实在太近了，完全不用校准。
只见一道炽热的流光划破黑暗，然后落在了‘人群’的正中央。
巨响震耳欲聋！
那些诡异的人影瞬间就被炸成了漫天的碎肉，然而海盗船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径直从残肢断臂上碾了过去。
一时间肉块横飞，场面无比的血腥。
即便如此，露西娅的神情依旧没有放松，她额头渗出冷汗，脸色有些发白。
她清楚海怪的捕食才刚刚开始。
轰隆隆——
眨眼间，天色狂变。
滚滚雷声与狂风暴雨一同袭来，平静的海面卷起滔天大浪，天灾终于朝着她们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海面下隐隐传来了令人战栗的尖锐啸声。
即使舰船的炮弹撕碎了人群，可仍有一些碎肉粘在了海盗船的表面，它们在那啸声中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蠕动，分裂，再聚合，越变越多。
然后争先恐后地钻进了舰船表面的缝隙里。
于是船舱里的环境化为了真正的噩梦。
星光蠕动，只见一只又一只长满了绒毛的手臂从地面、从墙壁、从房顶‘生长’而出，然后朝着露西娅和艾莉诺二人抓了过去。
“船长！你再不出手我们就要完蛋了！”
露西娅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不过她还是紧紧抓着船舵，始终让船航行在正确的方向上。
艾莉诺则是冷静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手臂，女子那深红色的竖瞳渐渐泛起了威严的神采，她开始缓缓的吸气。
露西亚当即熟练的捂住了自己的长耳朵。
吼！！！
下一瞬，威严而低沉的声浪爆发开来！
那声音里蕴含着某种惊人的力量，只见有型的声浪一圈圈地扩散开来，将所有蠕动在阴影里的手臂尽数轰成了齑粉。
整艘船都在巨龙的怒吼声中震颤不停！
“唔……”露西亚眼冒金星，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了船长高挑的背影。
“船舱已经清理干净了，继续前进，我去趟甲板。”
艾莉诺抛下一句，伸手拉开通往甲板的铁门，凌厉的暴风和雨水当即灌入了船舱，她的衣角在风暴中猎猎作响。
“他妈的，几乎所有的天灾都会坏天气这招。”
艾莉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低声咒骂一句，走上甲板。
四周一片昏暗，常人的肉眼只能看清楚探照灯照亮的海面。
天空电闪雷鸣，甲板疯狂摇晃，狂暴的浪涛上已经布满了密集的五彩手臂。
这些被赋予了实质的恐惧像是在海面生了根，它们拼命乱抓着，在船的侧面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不存在的幻影影响了现实，唯物和唯心早已在无垠的大海里不分彼此。
天灾为什么会活跃到这种地步？群星层级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海面下的尖锐啸喊又将艾莉诺的思绪扯回现实，她回过神来，发现有团阴影汇聚在了船后的海面下。
下一瞬间，它硬生生拨开万吨重的浑浊海浪，在狂风暴雨中显出了自己的真容。
那竟是一艘外观十分诡异的大型‘帆船’。
轰隆——
雷声大作，它的船头重重的砸在海面上，掀起了一片又一片千钧重的浪花。
冲击扑面而来，仔细看去，那艘船的每一处细节，都是由密密麻麻的虚幻手臂所构成的。
它们勾勒出变幻不停的风帆和桅杆，构建着甲板和船体的轮廓，甚至用船头拟态出了一张长满利齿、骇人到极点的嘴巴。
这就是天灾孕育的海怪。
它是大海的梦魇，也是人心的恐惧。
“果然是群星阶层吞没了那艘帝国货船……”
艾莉诺神情凝重的盯着扭曲的怪物，发出叹息：“真遗憾，看样子我是捞不到那些珍藏了……”
喃喃间，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单动左轮。
这把左轮的枪管长的夸张，表面上雕满了复杂华丽的金色花纹，与其说它是武器，不如说这玩意儿是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艾莉诺又将手伸进大衣的内侧口袋，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盒子。
她将黑色的盒子打开，那里面居然躺着一个特别的子弹，它看起金黄金黄的，似乎由纯金打造而成。
紧接着，在这片风暴肆虐的漆黑海面上，居然有一束明亮的阳光从天空垂落了下来，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金色子弹的表面。
哪怕这艘船正在朝着前方疾驰，那束阳光也死死定格在子弹的表面。
这一幕奇妙而神圣。
盯着那枚子弹，艾莉诺的脸上浮现出肉疼的表情，转眼又被狠厉彻底取代。
啪的一声，她以一种干脆利落的动作，将那颗连接阳光的子弹推入了左轮的弹巢。
那抹阳光也顺势转移到了左轮手枪上，分外引人注目。
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过百米，古老而可怖的巨型四桅帆船此时近在眼前。
它同样注意到了那抹非同寻常的阳光，海怪发出疯狂的怒啸，再一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霎时间，浪涛怒吼，天昏地暗。
艾莉诺扣动扳机。
·
·
露西亚晕晕乎乎地爬上了甲板。
她艰难地挪动到边缘处，哇的一声，口吐彩虹。
“早就告诉你别吃那么多了，我的好大副。”
充满磁性的嗓音钻入她的耳畔，露西亚脸色苍白地擦了擦嘴，抬起头，她看见艾莉诺船长正享受着海风，拨弄着手心里的怀表。
艾莉诺背后的海面出现了一道看不到尽头的凹陷，两侧则是被分开的海水。
有团看不出形状的‘帆船’正处在在凹陷的正中心，它上半的主躯体已经不翼而飞，像颗被啃了大半的苹果。
空气中依稀残留着愤怒的啸声，周围的海面飘荡着零星的碎块。
越来越多的阳光穿透了云层，将昏暗的世界渐渐点亮，沉重的海水开始合拢，将四桅帆船所剩无几的残骸尽数卷入了海底。
“我们还找那艘帝国货船么？船长？”
露西亚一把抱住了船长的小腿，扭动着诉苦道：“饶了你的好大副吧！我快要撑不住了！”
艾莉诺并没有理会同伴的撒泼打滚。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金色的表盘，神情渐渐兴奋起来：
“露西亚，咱们这趟并不是没有收获，我刚刚用‘天使右眼’成功窃取到了群星愤怒的秘密！”
露西亚一愣，她爬起来，好奇地踮起脚尖，凑过头去看船长手里的怀表。
表盘如水波般荡漾，有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位灰发灰瞳的贵族少年。
他坐在一处宏伟巨壁的边缘，脸色漠然地望着脚下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