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动摇山岳
因为李治有言在先，与长孙无忌集团争权要斗而不破，绝不能公开决裂。
所以傍晚散值之后，高季辅为了不给李治惹麻烦，特意先回了一趟家里，把身上的官服换作一身白衣后，才前往韦仁约的住处。
韦仁约虽然出身京兆韦氏，祖籍雍州，但他这一支早在晋末刘裕北伐时，就跟着刘裕迁徙到南朝。
以他现在监察御史的微薄俸禄，在长安城肯定也买不了房子，只能在皇城附近租一间房子落脚，连家仆都没有。孑然一身，妻儿也都只能留在郑州阳武县的老家里。
“砰！砰！砰！”高季辅敲了敲门。
因为散值后高季辅先回了趟家，花费了一些时间，所以韦仁约早就回到家里了。
韦仁约听到外头有敲门声，感到非常意外。
他官职低微，平日又不结交同僚，门可罗雀。自从租了这间房屋后，除了按时收租的房东，还从来没有外人来过。
韦仁约披了一件外袍从里屋走出来，大声喊道：“是什么人在外面敲门啊？”
“韦御史，鄙人渤海高冯！”
高季辅本名高冯，季辅其实是他的字，但他以字行于世，因此普通百姓只知道中书令高季辅，而不知高冯。
小心谨慎的高季辅为了避免说话被有心人听到，所以自称高冯。
“渤海高冯？”韦仁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声道：“高相公！”
本来还在慢吞吞走路的他连忙快步跑到门口，拔掉门闩，把门打开。
门外果然站着高季辅。
“下官……”
韦仁约正要唱喏，高季辅立刻打断道：“噤声！先进去再说！”
发现高季辅是微服来访，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韦仁约顿时心里一凛，连忙让开道路，把高季辅请进屋内。
“高相公，你怎么知道下官住在这里？”
高季辅颇为得意地说道：“我在吏部这么多年，京师大大小小官员的住处都在我脑袋里面装着呢。何况你还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高相公博闻强记，下官佩服！”
虽然韦仁约目中无人，但对于高季辅这个伯乐，还是非常尊敬的。今天看到高季辅这番举动，心里大概也能猜出八九分，于是拱手道：“昔日若非高相公厚爱，下官只能蹉跎县曹，永无出头之日。高相公如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吩咐，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思谦，你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韦仁约苦笑道：“回高相公，下官妻儿都在老家，身边也无家仆。”
“那就好！”高季辅点了点头，说道：“思谦，你猜对了，我确实有一件事要委托于你。不过事先说明，此事万分凶险，说是赴汤蹈火，也不为过。你再考虑一下，如果还愿意接下这份委托，那我就告诉你。”
韦仁约脸色一变，心道，他刚才说赴汤蹈火，只是形容词，难不成还真要赴汤蹈火？
不过这句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再要收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也罢，富贵险中求，连中书令高季辅都觉得凶险的事情，一旦帮他做成了，将来肯定会有回报。
于是咬咬牙，正色道：“仁约受高相公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今日正是报答恩相之时！还请恩相示下，仁约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好，不愧是我一眼就看中的韦思谦！”高季辅大喜，接着就把褚遂良抑买房地的事情告诉韦仁约。
“褚遂良仗势欺人，败坏朝廷风气，与赵元楷之流乃是一丘之貉。此风断不可长，否则损害的是大唐的江山社稷。
只是我和褚遂良都是中书令，如果由我出面弹劾，朝野百姓可能会误认为是我在和褚遂良争权夺利。所以，我准备让你以监察御史的名义弹劾褚遂良。”
为了保密，在韦仁约面前，高季辅绝口不提李治，只说是他想要弹劾褚遂良。
贞观朝时，褚遂良以敢谏著称，又是举世闻名的大书法家，在朝野风评一向很好。
韦仁约有些不敢相信，迟疑道：“褚相公竟然会做出此等丑事？”
“太常寺平准署和万年县署都有平康坊褚宅的案卷，未免夜长梦多，你明天就去这两个衙署把案卷调出来。”
得知原来是要弹劾褚遂良，韦仁约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非常兴奋，这可是一战成名的事情。只要证据确凿就行，一旦把褚遂良弹劾下台，天下谁人不知他韦仁约的大名。
韦仁约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抱拳道：“不能动摇山岳，枉为一任御史！请高相公放心，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同一时间，在中书省当值的史诃耽散值之后回到延寿坊的家中。
史拒达收到下人禀报，说史诃耽回来了，连忙来见史诃耽。
“大哥！”
史诃耽刚回到家，正准备更衣，换掉外袍，看到史拒达一脸焦急跑过来，疑惑道：“六哥，可是出什么事了？”
“大哥，你听说过武昌公李君羡的三子李义匡吗？就是前几天从宫里坐御舆回家的那个李义匡。”
“呃？”史诃耽一愣，他刚从中书省衙署回来，李义匡这个名字何止是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这个人，你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史拒达忿忿不平道：“今天早上你出门后，李义匡就来我们家了。也不知他从哪里听说去年我们把平康坊的宅院低价卖给了褚相公，也想找我们低价买房。好像是看上了延康坊紧邻濮王宅的那座宅院。这些贪官污吏，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外族人。
我以大哥不在家，不敢擅自作主的理由，跟他说等大哥回来后，不日去他家中回访，才把他搪塞走。大哥，我们要卖吗？”
“卖！当然要卖！”史诃耽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破财免灾，别说低价卖房，就是把那座宅院送给李义匡也是值得的。”
“六哥，你还不知道，散值之前，我刚刚听衙署里的人说，今天早朝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礼部尚书韩瑗弹劾李义匡僭越，没想到不仅未伤李义匡分毫，甚至圣人大怒之下，把韩瑗贬为了潮州刺史。
韩瑗那可是长孙太尉的妹婿啊，连这等人物都因为李义匡被贬到岭南，我们这些外族人又如何得罪得起李义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