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失意人

长孙无忌特意到甘露殿找李治当面请辞，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要举荐褚遂良接掌尚书省。

虽然因为李世民突然驾崩，没有历史上的顾命大臣头衔，但论资历，褚遂良在李世民去世前就已经是中书令了，在政事堂里，是仅次于长孙无忌的二号人物。

长孙无忌本以为，他请辞后，褚遂良接替他掌管尚书省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举荐，李治就抢先一步提出由李勣出任左仆射。

让长孙无忌顿时哑口无言。

李治都已经把李世民这尊大神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好点头道：“李勣守义怀忠，历居显要，昔日在并州即为陛下旧长史，陛下居储贰，李勣亦为詹事。今陛下继承大宝，以李勣为端揆，臣以为理当如此！”

李治大喜，笑道：“既然舅父也同意，那朕就放心了！”

长孙无忌憋了一肚子闷气，又不能在李治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李治提出告退，先离开甘露殿再找地方发火。

在太极宫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比起长孙无忌更加失意。

那就是去年被贬入掖庭为奴的武媚娘。

按照高祖惯例，先帝驾崩，后宫无子女的妃嫔都要受戒出家为尼。当年李渊死后留下的诸多妃嫔，没有子女的，全都幽居老死于静安宫。不管生前是九嫔还是婕妤，死后都由内侍省草草埋葬，甚至连原有的姓氏都没人知道。只有薛元超的姑姑薛婕妤因为文采出众被李世民选为李治的授业恩师而例外。

那天得知李世民驾崩的消息，武媚娘不仅没有悲痛，反而有一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庆幸。

如果去年没有被贬入掖庭，那她现在肯定也要削发为尼了。和幽死在尼姑庵，终日不见天日相比，还不如在掖庭宫做一个普通的宫女。

果然，前几天听掖庭里的其他宫女议论说，先帝的妃嫔们都已经被内侍省带到感业寺削发受戒了，连先帝在时最宠爱的徐充容也在其中。

听到这个消息后，武媚娘心里更加高兴。昔日在后宫，她和徐惠是同期进宫封为才人的，两人虽然表面和谐友善，但私底下一直在暗暗较量争宠。

然而武媚娘始终比不过徐惠，徐惠平步青云，她则一直在才人的位置上原地踏步，到了去年，更是被彻底打落凡尘。

现在，终于可以压徐惠一头了。

不过武媚娘也是高兴的太早了，她在掖庭里之所以能够不受内侍的欺压，是因为从前有萧才人帮忙照应。

而现在，萧才人已经被发配到感业寺了，于是武媚娘又恢复到刚刚遭贬时的苦日子。

这天深夜，刷完几百个马桶的武媚娘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住处，身心疲惫的她本要倒头便睡，听到同屋几个宫女凑在角落里一起聊天。

心里一动，问道：“你们说的李义匡，可是去年在国子监门口把许敬宗之孙打成重伤的那个武昌公之子李三郎？”

李治不通过政事堂和兵部铨选，直接征辟李义匡和程处侠为千牛备身的事情，很快传遍朝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肯定是新皇帝最信任的心腹旧友。

民间组织部尚且在议论这件事情，何况是距离大唐权力中枢最近的掖庭宫。

闲坐聊天的宫女点头道：“当然了，除了武昌公之子，还能有谁！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仅李三郎被圣人亲自征为千牛备身，而且武昌公也被圣人拜为安西都护呢。”

“李义匡……”武媚娘回想起去年在玉华宫的时候，程知节和许敬宗在李世民面前针锋相对的场景，陷入沉思。

武媚娘现在在掖庭里举步维艰，她的家世背景已经全完了。

武家自不必说，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何况两个亲哥哥已经被她毁了。

而母族这边，李世民后宫里有两个她的表姐，一个燕德妃、一个杨婕妤，然而在她被贬掖庭后，从来不闻不问，任由她受尽欺负，而现在先帝已死，这两个表姐就更不用指望了。

至于表兄杨豫之，又因为和永嘉公主乱伦，被永嘉公主驸马杀了。

因此，武媚娘要想离开掖庭这个鬼地方，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李治能想起和她的昔日旧情。

可是李治现在万金之躯，不可能来掖庭这种下贱地方，她见不到李治的话，以李治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可能还会想起贬谪在掖庭为奴的武媚娘。

她现在每日都要劳作到深夜，长此以往，再倾国倾城的容颜也会变成黄脸婆。到时候，即使李治能想起她又有何用。

今天听到李义匡的消息，让武媚娘心里掀起一丝涟漪，也许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于是武媚娘趁着没人的时候，写了两封信。孤注一掷，用她仅有的珠钗贿赂掖庭的内侍，请他帮忙把信送到杨家她母亲那里。

自从被征为右千牛之后，李义匡正式开启了他唐朝公务员的生活。因为千牛备身岗位的特殊性，晚上也都在宫里值班，只有轮到休沐的时候才能回家休息一天。

李义匡经常心里吐槽，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牛马，难怪叫做千牛备身。可是没办法，在这个时代，不当这个牛马，迟早要变成别人的俎上之肉。

这天，李义匡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天，也不想什么打猎喝酒了，直接躺平，睡到日上三竿都没有起床。

翠琅从外面走进来，说道：“三郎，前院来报，说是卢钦肃和卢钦望拜访三郎，您要起来见他们吗？”

“卢钦肃、卢钦望？”李义匡一愕，奇怪道：“好久没见他们兄弟了，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拜访我来了。难得他们来一次，不好不见，你帮我更衣吧。”

须臾之间，穿戴整齐的李义匡来到前院的堂屋，唱了个喏：“两位贤兄别来无恙！”

“见过道衍兄！”卢家兄弟也连忙起身回礼。

卢钦望笑道：“还没恭喜道衍兄进移紫掖，入侍丹墀，玉树芝兰，前程似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