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乌龙
五天之后，由刑部侍郎李道裕、大理寺卿孙伏伽和御史大夫李乾祐共同签押的奏疏呈到李治的案上，上奏赵元楷贪渎证据确凿，影响恶劣，其罪当诛。
李治便拿着这份奏疏去甘露殿，死刑还有最后一道程序，要杀赵元楷，还需要李世民亲自勾决。
经过御医几天的调养，李世民的精气神比呕血那天恢复了不少，由李治和萧才人搀扶着来到前殿的御座案前。
李世民又看了一遍三司的奏疏，叹了一口气，杀了赵元楷，今后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称心如意的殿中少监了。
拿起朱笔，在奏疏上勾决。
如果不是那首《卖炭翁》，李世民绝对不会杀赵元楷。但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用赵元楷的人头安抚天下百姓。
看着案上鲜红的字迹，李世民对隐藏在深处写《卖炭翁》的人更加痛恨。
拍案道：“来人，去尚乘局把高真行召来!”
李治心里一紧，他这几天也一直在担心高真行那里的进展，却又没敢去问。
少顷，高真行来到甘露殿。
李世民问道：“真行，朕那天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高真行眼神不禁朝李治那边瞥了一眼。
自从高真行进殿后，李治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高真行身上，看到高真行的眼神，顿时后背一凉。
心道，莫非被高真行发现了。
高真行紧接着说道：“回禀陛下，臣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发现了一件事情，或许与《卖炭翁》这首诗有关。上月二十四，殿中省令史在东市采办木炭，曾以极低的价格强买木炭，引起东市百姓的不满。其中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第五子程俊和华州刺史李君羡第三子李义匡与殿中省令史发生了冲突。”
“李义匡，李君羡！”李世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李君羡了，陡然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站了起来。
“《卖炭翁》是程知节的儿子还是李君羡的儿子写的？”
高真行摇摇头说道：“陛下，臣调查过，程俊和李义匡都是不学无术之人，三月时因故意伤人被国子监除名，而且李义匡上月在西市的一家酒肆里，还曾写过一首诗，叫做《游华山》。”
高真行把《游华山》读了一遍，说道：“《卖炭翁》那首诗文采极高，绝不可能出自二人之手。”
听完《游华山》，饶是李世民满腹怒火，也不禁被逗乐了，笑道：“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没想到李君羡这等人物，才第二代，就生了一个草包。”
高真行道：“回陛下，李义匡是李君羡继室媵妾所生，因为继室无出，所以对李义匡视如己出，极为溺爱。”
显然高真行已经把李义匡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
李世民脸色一滞，突然想起了李泰，叹气道：“当初朕就是对青雀太过溺爱了，反而害了青雀！”
此言一出，李治顿时面色一沉，双手攥紧。果然他还在想着李泰！连忙把头低下，不让李世民发现他的异样。
感叹之后，李世民问道：“真行，你不是说已有头绪了？既然不是程俊、李义匡，那又是谁？”
“臣调查发现，殿中省令史和程俊、李义匡发生冲突前，在东市纵马驰奔，差点把太子舍人李敬玄撞到，幸得同行的太子千牛秦怀道砍断马蹄，才救下李敬玄。几天之后，赵元楷还带着礼物去东宫向李敬玄赔罪。
李敬玄是崇贤馆直学士，文采过人，因此臣怀疑《卖炭翁》的作者很可能是李敬玄！但臣只是推测，并没有切实证据。”
“原来是李敬玄！”李世民怒不可遏，大骂道：“二十四并非休沐日，他们不在东宫当值，竟敢擅离职守，还跑到东市那种低贱地方。稚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李治更加目瞪口呆，没想到高真行查来查去，竟然怀疑《卖炭翁》是李敬玄写的……
不禁暗暗叫苦，这让他怎么回答。总不能老实交代，那天在东市差点被撞的李敬玄是他假冒的。
李治很想现在就告诉李世民，其实《卖炭翁》是李义匡写的，李义匡就是《登鹳雀楼》的作者。
但是李治不能说，一旦他出卖了李义匡，那他这么多年维持的人设也会毁于一旦。到了那时，薛元超、李义府、秦怀道，还有他妹妹李知念怎么看他。
李世民见李治脸色阴晴不定，不敢说话，皱眉道：“稚奴，你不必替他们遮掩！朕想起来了，上月二十四，正是你去大慈恩寺的那一天。”
李世民怒气更盛，“好一个李敬玄、秦怀道！竟敢趁着你不在东宫，擅离职守，跑去东市行乐！逆臣贼子！来人，去东宫，传李敬玄、秦怀道！”
李敬玄和秦怀道一头雾水地被召进甘露殿。
特别是秦怀道，还从来没有被李世民传召过呢，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忐忑。
行礼过后，两人看到太子也在这里，顿时安心不少。
李世民冷声道：“李敬玄、秦怀道，朕问你们，上月二十四那天，你们在哪里？”
“啊？”李敬玄和秦怀道更加莫名其妙。
“朕提醒一下，就是太子去大慈恩寺的那一天！”
李敬玄和秦怀道顿时不约而同地看向李治。
李治头皮发麻，都不敢与李敬玄对视。
李敬玄叫苦不迭，没想到帮太子圆谎，还有后续的事情，咬咬牙，说道：“回禀陛下，上月二十四，臣和秦怀道去过东市。”
“东市，呵呵！太子在大慈恩寺进香，你们竟敢擅离职守，去东市行乐，该当何罪？”
李敬玄和秦怀道互视一眼，一起跪下认罪道：“臣知罪！”
他们已经看明白了，李世民并不知道太子微服之事。只要把这件事担下来，即使流放岭南，等到将来太子登基，他们就能作为功臣奉诏回京。
“知罪？李敬玄，你又何止这一桩罪！朕问你，那天在东市，是不是有殿中省令史骑马差点撞了你？”
“确有此事！”李敬玄点头。
“你是不是因此怀恨在心，暗地写了一首《卖炭翁》，要置赵元楷于死地？”
“啊？”李敬玄顿时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