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多管闲事
这些白衫狗都是人精，最善于见风使舵，知道惹到惹不起的人物，跪得比谁都快。
既然他们已经低头认错，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李治也不好把他们怎么样，只警告道：“再事出有因，也不能在人群密集的东市跑马，别说撞到我，就是撞到东市里的商人百姓也不行。好在今天没有撞到人，姑且放过你们一次，要是下次还让我看到你们不知悔改，我就去禀明太子殿下！”
“多谢李舍人宽宏大量，仆等再也不敢了！”
直到李治三人走远，这些令史才敢把头抬起来，凑在一起小声商量。
“现在怎么办？”
“怕什么，我们是替圣人办差，行得端，走得正。刚才又没有撞到李敬玄，已经给他赔礼道歉了，他还能去太子那边说我们怎么不是？这几匹马都是六闲登记造册的御马，我们没追究那个太子千牛砍伤御马的责任就不错了！”
被秦怀道砍断前蹄的那四匹马肯定是活不成了，带回殿中省也麻烦，这些令史只好去把肉行的掌柜喊过来，把这四匹马当做马肉卖给肉行。
然后继续前往木炭行，抓紧时间完成采办任务，回去找太医治伤。
李治走远之后，对秦怀道道：“怀道，刚才多亏有你，否则我和衡山肯定会被那几个殿中省的人撞到。”
秦怀道也是后怕不已，要是刚才反应迟了一步，让太子和衡山公主有个好歹，他这条命只怕都保不住。
恭敬道：“是李舍人和小娘子洪福齐天，卑职才来得及阻止奔马！”
李知念疑问道：“阿兄，那些殿中省的令史分明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肆意纵马了，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李治笑道：“我们是微服出来的，以李敬玄的身份，只能警告一下他们。不过你放心，听那些人的口风，他们是直接听命于殿中少监赵元楷，回去之后，我会召赵元楷到东宫，让他好好约束属员。”
秦怀道犹豫了一下，说道：“李舍人，赵少监一向风评不好，依卑职看，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治看了一眼秦怀道，无奈道：“我也早就听说过赵元楷的为人了，不过赵元楷很受圣人器重，我也无权过问五品以上官员任免。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把他叫来，敲打一下。其他的事情，只能等将来再说。”
“是卑职多嘴了！”
令史到了木炭行，拿出殿中省文书，采买木炭行里所有的木炭，并要求他们负责运送到尚舍局。
不仅脚车钱不给，甚至货款只有象征性的五贯铜钱，跟抢劫没什么区别。
这些商户为了在东市做生意，也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乖乖地把木炭装车，运往殿中省的库房。
不过贪下来的钱，这些令史也只能喝一口汤，大部分钱都要上供给殿中少监赵元楷。
装车完毕后，这些令史正准备押解木炭车打道回府。忽然看到南边有一辆装满木炭的牛车晃晃悠悠地朝木炭行驶来。
赶车的人是一个在终南山里伐薪烧炭的炭工，今早从子午峪出发，准备把他烧了一个月的木炭卖到东市的木炭行。
来到东市，已经是午后了。看到木炭行越来越近，炭工心里也越来越兴奋，一个月的辛苦，眼看工钱就要到手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木炭行门口竟然站着十几个白衫狗，旁边还有十几辆同样装满木炭的驴车。
炭工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顿变，赶忙站起来挥鞭，就要掉转牛头。
他和木炭行的商人不一样，东市的商人即使时不时要受到殿中省令史的抢掠，但平常做生意的利润足以覆盖这部分损失。
他只是一个炭工，这一车木炭要是被白衫狗抢了，那他接下来一个冬天的生计都没有着落了。
“站住！”令史看到那炭工要掉头，连忙大声叱喝。
炭工哪里理会，继续抽打笨拙的老牛，命它转向。
“哪里逃！”
令史顿时火冒三丈，今天在“李敬玄”那里受的气正没出撒呢，立刻驾马冲了过去，一鞭抽在那炭工的身上。
那炭工正在手忙脚乱地驾驭牛车转向，重心不稳，一下子就从牛车上摔了下来。
令史冷哼一声，从马鞍上的褡裢里捞了一贯铜钱出来，想了想，又把铜钱放了回去。
刚刚炭工的行为惹怒到他了，从另一个包裹里拿出半匹绫，丢到那炭工身上。
“跑？往哪跑？你的木炭，殿中省要了！驾好你的牛车，跟我去殿中省，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炭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对令史磕头道：“官人行行好，这车木炭小人换了钱，要供全家老小过冬啊！”
“对啊，你都说木炭换钱，我不是已经把钱给你了吗？废什么话，赶紧驾车跟上来，耽误了圣人取暖，别说过冬，你今天都过不下去！”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传了出来。
“圣人要是知道，他取暖的木炭是这么来的，恐怕你也活不到明天！”
“谁？”那令史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两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分开人群，牵着马走了出来。
一个面容白净、器宇轩昂，另一个豹头环眼、不怒自威。
那令史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李敬玄。不过更是恼怒，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刚被李敬玄教训了一顿，又碰到两个多管闲事的人。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李义匡和程处侠。
他们从蜀锦铺出来后，也慢慢走到木炭行附近。
李义匡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白居易《卖炭翁》里的情节。
李义匡知道中唐以后，皇权旁落，太监连皇帝都能随便废立，宫里的物资采办都是太监负责，腐败自然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没想到在贞观年间，还是殿中省采办物资，就已经是这样了。
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虽然在李世民死之前，李义匡一直贯彻低调做人的原则，不过看到炭工可怜的样子，而且旁边程处侠也快按耐不住了，于是分开人群，和程处侠一起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