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冬日之阳
李义匡立刻表示两部书他都要了，叫计三拿钱结账。一部给秦怀道，一部留给自己。毕竟他刚才在安家酒肆表现出那么喜欢这个故事的样子，肯定也要买一部回家。
秦怀道连忙拦下计三付款，说道：“道衍且慢！”
李义匡眉头一皱，问道：“秦三兄，你不是说对故事的后续感兴趣吗？怎么又不要了？”
秦怀道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道衍已经请了我吃酒，就不要再破费了。两部书我还是买得起的，这个账让我来结。就当是礼尚往来，送一部书给道衍，还请不要嫌弃。”
李义匡这才放心下来，笑道：“原来如此，也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现在的书还没出现后世的线装本，还是像原来竹简那样的卷轴装。一部《昭明太子微服私访记》用了十五个卷轴，潘家书肆将书卷分别用木匣装好，交给李、秦两家的仆人，恭敬地把他们送出店外。
在西市北门话别之后，秦怀道一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看起了私访记的后续情节。不知不觉中，突然听到鸡鸣，这才惊醒。
出去问了一下守夜的丫鬟，才知道竟然已经快要五更天了。
人困体乏的秦怀道只能强打精神，洗梳更衣，带上装有私访记的木匣，赶去太子左内率府点卯。
把木匣放到官舍里，秦怀道就打着哈欠到东宫崇贤殿当值了。
李治做了太子之后，一直在崇贤殿读书以及处理政务。东宫那些李治的心腹属官也都聚集在崇贤殿办公。
天色渐亮，李治将来的执政班底中，专职于东宫的太子舍人、太子司议郎等人陆陆续续来到崇贤殿。
其中有一个叫李义府的太子舍人进殿前，看到秦怀道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些奇怪。
他认识秦怀道好几年时间了，第一次见到秦怀道这个样子，好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似的。
其实也差不多，秦怀道昨天，先是去了昆明池打猎，下午又在安家酒肆喝了一场酒，加上一晚没睡，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李义府停下脚步，关心道：“秦三郎，你今天莫不是病了？等下殿下来了，要不要我去殿下那里帮你告个假，你去太医署看看？”
秦怀道听了李义府的关怀，心里很是感动。众所周知，太子不喜武人，因此东宫的文官一向对他们这些太子千牛不屑一顾，唯有眼前这个李义府是个例外。
李义府每次出入崇贤殿，见到他们这些太子千牛，都是彬彬有礼，和言悦色。仿佛冬日之阳，让他们心里暖洋洋的。
秦怀道不好意思道：“多谢李舍人关心，在下并无大碍。只是昨天偶得一部书，看得入迷，一晚上没睡，有些犯困而已。”
李义匡不禁愕然，秦怀道一个武夫看书入迷？这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顿时生出好奇之心，笑道：“我曾听说过高凤流麦的故事，没想到秦三郎也有古人之风啊！不知秦三郎昨晚看的是哪部经典，竟然能让你废而忘寝！”
“这个……”秦怀道更加不好意思，毕竟《昭明太子微服私访记》只是市井文人瞎编的笔记，眼前这位李义府却是文采一流的名士。如果实话实话，恐怕被李义府看不起。
而李义府看到秦怀道吞吞吐吐的样子，好似也明白了什么，连忙笑道：“是我唐突了！”
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进殿去。
秦怀道大急，李义府的表情他哪里看不出来，李义府分明已经误会他昨晚是看春宫笔记入迷，才忘了睡觉。
这要是不澄清，在李义府眼里，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连忙拉住将要离去的李义府，着急道：“李舍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在下昨晚看的是一部最近在长安很风行的笔记，叫做《昭明太子微服私访记》。我今天还带到官舍了，李舍人要是不信，下了值之后，我去官舍把书拿来请李舍人过目。”
“昭明太子？微服私访？”虽然私访记已经风靡长安，但目前还没有传到李义府这类文坛名士耳中。
“是啊，虽然太子微服私访的故事着实有些荒诞，不过故事写的极好，引人入胜，所以昨晚看着看着，不觉已经天明了。听说现在坊间平民，见面时都在谈论这个笔记呢。”
李义府眼珠子转了转，他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秦怀道口中的《昭明太子微服私访记》，会是他的进身之阶。
李义府出身寒门，因为文采出众，贞观八年的时候，受到时任剑南道黜陟大使李大亮看中，表荐入仕。后来又相继得到宰相刘洎、马周的赏识，一步步升到太子舍人、崇贤馆直学士。
然而时至今日，赏识他的三个大人物中，李大亮、马周已经先后去世，刘洎更是以谋反的罪名伏诛。因此李义府在朝中已经没有靠山了。
正是因为没有背景靠山，李义府不管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笑眯眯的。也因此得到了包括秦怀道在内的一众太子千牛的好感。
虽然李义府现在是太子舍人，已经是李治的近臣了。将来李治登基，他按部就班做个中书舍人肯定没问题。
但是李义府的野心并不止于此，谁不想封侯拜相。
东宫属官里，他将来的竞争对手，不是身兼诸多要职，已经进入政事堂的张行成、高季辅，而是崇贤殿里的那些太子舍人、太子司议郎。
可是众多太子舍人、太子司议郎里面，李义府并不受李治的看中，李治最宠信的两个人，是薛元超和郝处俊。
其中薛元超出身河东薛氏，乃是昔日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薛收的儿子。还有一个姑姑是高祖的婕妤，因为妙通经史，兼善文才，高祖驾崩之后，她受命成为李治的启蒙恩师。
郝处俊也是出身名门，其父甑山县公郝相贵，外公则是高祖同学，谯国公许绍。
李义府小门小户，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曾经赏识过他的朝中大佬也都死光了，要想竞争得过这些名门之后，唯有获得太子的宠信。
可是要想成为太子的心腹，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