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说话人
自从半年前张后胤被李世民勒令退休之后，谁也不敢再在国子监里生事了。作为新任国子监祭酒韩瑷的重点关照对象，丘神勣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而李义匡和程处侠在国子监门口暴打许景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也已经成了丘神勣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前几天听说这两个煞星回京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丘神勣甚至做了几天的噩梦。
唐循见丘神勣终日魂不守舍，询问原因。丘神勣正愁不知道该找谁倾诉，便如实相告。
唐循就给丘神勣出一个主意，反正又不是许景那种解不开的仇恨，不如低头认错，主动化解他们之间的过节。
以李义匡和程处侠的脾气，只要肯低头，什么事情都好说。
况且大家都是功臣后代，将来也都在朝堂上为官，如能化敌为友，不失为一桩好事。
丘神勣经过唐循的劝说，与其天天做噩梦受折磨，不如就认个错算了，反正身上也不会掉块肉，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今天休沐，一大早就派家仆给李义匡、程处侠分别送了邀帖。
走进酒肆，落座之后，丘神勣立刻举起酒盏，再次向二人赔罪。
李义匡本来心情不好，现在有一个人在面前一直赔罪认错，而且还是曾经最为飞扬跋扈的丘神勣，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
对丘神勣也没有从前那么厌恶了，喝完敬酒，李义匡说道：“既然大家冰释前嫌，那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就当是过眼云烟。
说起来，家父、程世伯、令尊天水公，昔日都是在圣人麾下南征北战的袍泽，追随圣人平山东诸贼，诛隐太子、巢剌王，才有了我们现在的荣华富贵。
我们作为后辈，本不该反目成仇。丘兄能够吸取教训，洗心革面，那我们就是兄弟。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丘神勣今天设宴的目的就是为了认错，早就放下了自尊。对于李义匡依旧有些教训的口吻当然不敢说不是，连连点头称罪。
唐循也站起来打圆场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李兄这句话说的真好，看来李兄虽然离开了国子监，文采更胜从前了！”
“唐兄谬赞了！这里我也认个错，从前确实太过莽撞了，才会被国子监除名，如今悔之晚矣！”
李义匡确实有些后悔，要是他现在还是国子生的话，或许可以通过国子监系统结识李治。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发愁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为了实施李代桃僵计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随后大家重新落座，觥筹间，气氛也慢慢融洽起来。
程处侠本就是好酒之人，回京之后被崔夫人管的严，现在终于又可以像在华州那样开怀畅饮，看丘神勣也就越来越顺眼了。
看到这种情景，丘神勣感激地看了看唐循，今天之后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酒酣耳热之时，突然邻座有人大声起哄。
丘神勣听到声音，也站起来跟着起哄，对台上的说话人喊道：“行了，快下去吧！翻来覆去都是讲些《搜神记》里的故事，我都听腻了。快把菩萨蛮换上来，我们要看胡旋舞！”
说话人就是后世的说书艺人，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连忙哈腰点头，很痛快地下台去了。
安家酒肆的招牌就是菩萨蛮的胡旋舞，只是一直跳舞太累，所以才会请一个说话人在菩萨蛮休息的间隙说书讲故事，给酒客解闷。
不过那些酒客既然到安家酒肆喝酒，肯定不是为了听书来的，差不多时间，就会起哄把说话人赶下去。
很快，三个衣着暴露，皮肤白皙的西域胡女就来到了台上，在琵琶声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丘神勣笑道：“李兄，程兄，这几个菩萨蛮跳的不错吧，比我家那几个新罗婢强多了。”
李义匡点头道：“多谢丘兄今日相邀，我从前还没见过胡女跳舞呢。”
程处侠则说道：“道衍，等郭世叔回京，我们就跟郭世叔去安西，到了安西，还怕见不到胡女吗？”
丘神勣愣了愣，不可思议道：“程兄、李兄，你们要去安西？”
李义匡笑道：“自从国子监除名之后，处侠就一直想着去安西军前效力，建功立业呢。”
“两位好志气！”丘神勣满口称赞，不过心里却不以为然。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身为公子王孙，就算被国子监除名了，安心等待门荫，将来做几年千牛备身，秩满后外放，才是正途，何苦跑去安西军前效力。安西距离长安千里之遥，还要走过重重沙漠，那鬼地方哪是人呆的，寻常百姓都不愿意去。
随着琵琶声逐渐高潮，三个菩萨蛮旋转得越来越快，酒客们纷纷叫好。连程处侠这种好酒之人都被胡女吸引了。
席间唯有李义匡的目光没有放在菩萨蛮身上，而是看向了坐在台下休息的说话人。
对跑堂的小二道：“你去把那位说话人喊过来，我有事情问他。”
说话人听小二说有贵客要找他问话，不敢怠慢，连忙跑了过来，小心翼翼道：“小的见过小郎君，不知小郎君召小的过来，有何吩咐？”
“你说的故事，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丘神勣看到李义匡对说话人貌似更感兴趣，也凑了过来，说道：“李兄，这说话人我见过好几次了，都是讲些《搜神记》里的故事，那书我前几年就看过了。”
显然，丘神勣是安家酒肆的常客，这说话人也认得丘神勣，连忙道：“丘小郎君说得对！正是鬼之董狐，干宝干常侍所著的《搜神记》。小的一无所成，唯有稍微识字，因此只能在酒肆，厚颜为诸位郎君讲故事，以此谋生。”
李义匡点头道：“原来是干常侍的《搜神记》，我虽然没读过，但也早有耳闻。不知除了《搜神记》，你还有讲其他故事吗？”
“回小郎君，除了《搜神记》，还有《世说》，虽然小的也经常去书肆买新出的志怪笔记，但听者寥寥无几，小的也只好重复讲着《搜神记》和《世说》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