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突然尿意来袭,云染拎着第二瓶吊了一半的药水,上了洗手间,冲完了水。
她走到洗手台前,目光落到镜子里,模样略微狼狈,少顷,掏出了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喂,你好,你是?”
“你…你是杨振刚,刚叔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暗沉粗哑的嗓音缓缓道,“我的确叫杨振刚,你是…云染小姐?”
云染噙泪,红肿着眼眶,嗫嚅道:“我是,云远山是我爸爸。”
刚叔是爸爸在世时,常常会有意无意在自己面前提起公司的一位元老,他后来为什么离开的云氏,爸爸并没有解释,只是嘱咐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或是事情都可以去找他,前几次没想起他,也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我虽在燕城,但董事长的事情也有耳闻,云染小姐逝者已矣,望你务必保重身体,想来你想问的是关于公司的事情吧?”
“云远明那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枉董事长那么倚重他,他却至自己兄弟于死地,董事长两年前就有所察觉,那时候没料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云董睁了只眼,闭了只眼。”
“云董为了预防万一自己有个意外,将名下私人动产不动产转到了给小姐在瑞士银行办理的账户里头,我这里有份云董生前签署好的文件和一把瑞士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下周我亲自给你送去。”
云染浑身一震,磕磕巴巴的道,“爸爸他早有察觉了,为什么不阻止二叔,明明知道是二叔他们——他还要跳楼?”
最后一句几乎用尽全力吼出,想起那个再也不能将她宠成小公主的人,那个恣意宠溺她,会喊她“囡囡”的人再也不会回来,手攥得死紧,青筋暴起。
杨振刚粗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沉闷,“云染小姐,云董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云染紧抿下唇,强自按捺住,五味杂陈的情绪,“刚叔,爸爸有留下他们动手的痕迹?”
“云董在瑞士银行给你留的东西,也许会有答案。”
“好,我知道了,谢谢刚叔,那就等你下周的到来。”云染与杨振刚匆匆道了别后,泪花再也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忽然,一只骨相轮廓极佳的手掌攥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平缓,冷冽,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畔,“擦擦吧。”
雪松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云染呆滞住了,僵硬着身子微侧,果然是他,琢磨好一会儿,窘迫不得已地道,“哥哥,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上班。”打开水阀洗了把手,侧眸将云染的狼狈尽收眼底,转瞬款款的撇开视线。
云染狐疑,目光倾斜,恍然注意到他身上穿的白大褂,思忖明白了,都怪她只顾盯着他的隽逸脸庞,哪怕那抢眼明晃晃的白大褂,也能被她忽视个彻底。
“感冒变严重了?”裴宴清淡淡的斜睨一眼,她手背青筋扎着的吊管,徐徐问道。
“嗯,谢谢哥哥对我的照顾。”云染对着他鞠了一躬,踌躇片刻,嗓音生涩嘶哑道。
“还有几瓶?”裴宴清颔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药水瓶子,支着胳膊举起,“走吧,我来拿着。”
“啊…哦哦,谢谢哥哥。”云染怔了怔,语无伦次,瞥了瞥裴宴清,她小声嗫嚅道,“还…还有一瓶。”
“走吧。”裴宴清下颌微抬,示意一起走。
云染亦步亦趋地跟着。
19点30分的医院灯火通明,走廊里依旧不少人,除了等待着急救室里头的亲属家眷,拿着单据照着指示楼上楼下,两头跑等着看病的病人,护士小医生仍然做着各自手头上的事情。
“裴医生。”
“裴医生,这小姑娘是你妹妹吗?”
“是生病了吗?”
一路朝着挂液区缓步走来,时不时就有医生护士八卦着他们是什么关系。
护士们窃窃私语,“一定是亲戚,你们看他俩虽然都很好看,但他们长的不像啊,肯定是亲戚,我赌我要䇔了,下班请我吃烧烤!”
“我赌他们是兄妹,谁说兄妹就一定要像了,不能一个随爸,一个随妈了,再说了俩人基因那么好,他们的爸妈肯定是大美人,他们都挺会挑优点长,一个清冷淡漠如佛子,一个单纯软糯如兔子。”
“别说…你还真别说——”
“是耶,这俩人咋就那么会挑着长哩?”
护士小姐们吧嗒吧嗒的攀谈,越说越有理,到最后先前那位认为他们是亲戚的护士也动摇了,干脆也加入了「俩兄妹真会挑着长」这个话题议论地热火朝天。
有意无意地打探,紫荆的高领之花的妹妹耶,谁不好奇,谁不惊讶?
万一和她妹妹搭上关系,抱住妹妹这根大腿,近水楼台还怕得不到这皎洁的高月嘛?
秦昊宇从胸外科室里,踏步走出门口,恰好瞟到了好兄弟,提着个吊瓶,身旁跟着个娇糯的小妹妹走在走廊里头,嘴欠忍不住调侃,“老裴,这是你妹妹?可以啊,有这么个软穤的妹妹,也不带到来单位里,给大伙们瞅瞅。”
裴宴清对于他们的询问,也是一笑带过。
只有对秦昊宇斜眸瞟了眼,也不作解释,淡淡的开口:“昨天过来检查乳腺结节的林女士,没让你去复查?”
闻言,秦昊宇上扬的嘴脸立马垮下,裴宴清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那壶不开提那壶。
林琴是他的一个患者,四十来岁,保养得宜,看着也就三十几岁的少妇模样,得了个轻微的乳腺结节,做了好几次检查,开了几服药给她喝,也好的差不多了。
没料到过了几天,她就以胸部各种不适的突发状况作借口,天天来他的单位挂号,次次让他亲自检查,明理暗理的表示要包养他。
他肯定抵死不从啊,用了各种理由将她唐突了过去,她依旧贼心不死昨天愈发张狂了,直接住进了医院,锲而不舍的来烦他,他可不好——姐姐这口。
秦昊宇满脸郁闷,耸拉着脑袋,心情不虞,“老裴,你是个懂得戳人心窝的,老子和你这个面善心黑的家伙做兄弟,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
他转而将目光对上了云染,贱兮兮的和她说,“小妹妹,你哥这家伙心黑着呢,你和他是兄妹可别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了,瞧你一脸单蠢相,你啊,还是留心点吧。”
云染伪装懵懂的听讲,知道他这是在阴阳好看哥哥,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就认真听着他发牢骚,故意在她这个‘妹妹’跟前上眼药。
裴宴清满头黑线,越说越离谱,干脆来了个颠三倒四,抹黑他。
他潋滟的桃花眸一眯,斜睨了秦昊宇一眼,充满警告的意味。
秦昊宇收到了裴宴清的威胁,也不敢在瞎说了,麻溜地闭嘴。
“秦医生,你的病人,507室患者唤你。”
一名年轻护士急忙赶过来,说明她的来意。
“嗯,好的。”
“老裴啊,晚上有空去西区的酒吧一条街那喝两杯,咱们也有好几年没聚聚了。”秦昊宇安抚了几句小护士,对裴宴清发出邀请,紧接着又对云染打了声招呼:“小妹妹,我是你哥哥的同学兼好兄弟,叫我昊宇哥哥就行,我先走了下次见。”
裴宴清颔首,答应了。
云染乖乖的点点头,“昊宇哥哥,你快去忙吧。”
秦昊宇离开后,裴宴清瞥了瞥她,淡淡的开口:“走吧。”
云染想到刚才他没和别人解释,她不是他的妹妹。
她心底暖暖的,压抑不住胸腔里的心脏,怪异地‘跳动’,加速了好几个节拍,她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裴宴清,伸手抚了抚自己胸口。
回到坐位里,裴宴清跟她打了声招呼,和她说了声等会来送她回家,匆匆离开,赶去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