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孝子
沙州城比想象中的要繁华。
本来霍修以为，城广人稀，那沙州城里的情况应该会非常萧条冷清，但经过城门后，豁然开朗的景象让霍修提起了几分兴致。
人，很多人。
不只是汉人。
还有胡人，而且是非常多种类的胡人。
大漠杂胡，高原番胡，远北红胡，甚至是西域远道而来，身上风尘仆仆，带着强烈战争气息的行商黄胡。要不是这群蛮夷胡人在归义军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在摆摊招揽顾客，彼此之间互通有无，霍修都要怀疑，是不是夜西都护府没钱了，抓一圈胡人放在城门附近展览收过路费呢。
胡人们大多是吆喝着，喧哗着，向着来往行人兜售货物。
最让霍修感到麻了的是。
他们卖人。
没错，做人口买卖。
当然卖的不是汉人，而是胡人。
他们在卖自己的同胞。
这是否有点……
霍修之前走西域这条线并不深入，所以不知道这些胡人是何等的没有节操下限，现在算是长见识了。这倒是霍修孤陋寡闻导致了错误认知，大漠草原高原乃至西域，在汉人眼里对方都是蛮夷胡人，可在人家眼里不是如此。
谁跟你是一族？
且不说杂番红黄这些，就是夜西大漠杂胡，不同部落，甚至是相同部落的头人和下等人，在人家眼里都算不上一族人，不是牛马就是异族！
汉人老爷有钱有物资，抓你们去卖了，还是做善事了，汉人老爷有了奴隶劳力，你们往后余生就有了稳定的工作，固定的饭食，我们胡人老爷又赚了钱，这简直是三赢的局面，难不成你们想被高过车轮斩？
从这个角度出发，霍修发现自己狭隘了。
好像，确实如此。
以汉人的节操和胡人对比，被当成奴隶捕获后，落入汉人手里可能会累死，但只要老实干活，人生还有指望，不仅能活命甚至能摇身一变升官发财，反过来去抓捕过去抓自己的狗种售卖。
夜西都护府的军队中，是有胡人将领的，当然了，那已经是改了名，认了祖宗的汉人，比归化胡还要高档一些。
若是落入胡人手里。
光是祭祀鬼神那一项的原始野蛮，凶残血腥，都足以让胡人自己都两股战战，全身发抖。毕竟不凶残暴虐，在夜西这里的信仰是镇不住本性残暴的胡人，那就更别说让他们虔诚的献出信仰和其他的了。
其实霍修看见的畜牧业已经是黄昏行业。
若是十年前，这充满了罪恶和财物的奴隶交易行业，那才是成熟周到。
真他妈让人叹为观止！
霍修先是惊叹，然后是不解。
这沙州城连通东西南北，基础设施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非常完整，还是商道上的重要节点，而且水源充沛，这么让胡人随意出入，岂不是随意的将自身的虚实详细都暴露给了别有用心混进来的胡人探子？
联想到戴惊风给自己看的人才思维大赏。
霍修心中微微明悟。
且不提那些在困境中连汉人身份都可以舍弃的狗玩意，就是坚决抵抗到底的思想中，也有以胡制胡，联合胡人，给胡人虚假信息，提前绞杀部分胡人者，这群人自然也是乐意放胡人进沙州城来。
再怎么说。
沙州城也是夜西汉人的大本营。
把一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在看不见的大漠中好。
热闹繁华，同时也是被暗中眼睛注视的区域很快就驶过。霍修所在的马车也有暗中探寻的视线窥视，但那些窥秘的视线只要注意到马车前方悬挂的一枚刻有姜字的象牙腰牌，立刻是果断收回了视线，好似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姜家腰牌。
自从姜公羊死后，这种腰牌只有一个人会用。
那个人如果发起疯来，血流成河，尸体如山是常态，不管是哪一方势力，对其都是敬而远之，没有人会想不开或者突发奇思妙想，觉得自己可以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姜芸婉，来一个财色双收。
因为试图这样做的大聪明。
不是当场被送去了西天极乐净土，就是成了沙州城外一条新鲜肉干。
最恐怖的是。
姜芸婉不是心情不好就会屠屠，她可能心情太好也会屠屠，霍修这个便宜儿子在这方面，确实要向她好好学习。
马车逐渐行驶进了一条无人街道。
“到家了。”姜芸婉开心的从霍修怀中爬起，霍修也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做臀比肩宽，家宅不安。
呸！
废物才会说家宅不安！
“那下车吧。”霍修点头道。
“下车？”姜芸婉疑惑回头，顾盼生辉的美目中满是不解。“为什么下车，到大门还要两刻钟呢，再给为娘捏捏肩膀。”
“两刻钟。”
那不就是半个小时么？
霍修沉默了一会，才是缓缓认真道。
“是啊，还有两刻钟……那么着急下车干嘛，哈哈，家里也太大了吧。”
“不算大吧，相比起天京的王爷公侯府邸，咱家已经算寒酸了。”
你一个节度使还想和王爷公侯比……
算了，不是一般的节度使，之前可是能为大周皇族开疆拓土的节度使，还是宗师级的人物，这样的人间顶级存在，住的地方也确实可以是人间一流，对标一下王爷公侯也没什么，反正现在轮到自己住进去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
区区外物。
霍修是有点讶异，但还远没有到被震撼的程度。
姜芸婉享受着霍修的捏肩锤腿服务，看得出来她在外面跑了有一段时间，嘴里一直念叨着，等到回到家要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晚上，最重要的是，要去购置一些侍从奴仆来照顾霍修的起居。
姜家的大宅要重新开门。
这个邀请故旧的流程礼仪肯定是要走一走。
她将一枚象牙腰牌交给了霍修。
“这腰牌以前可以做很多事，现在就只能证明修儿你的身份，但若是你实力足够压倒一切，你想做的事情，这腰牌可以让它名正言顺。”
“包括不要女人？”霍修随口吐槽，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
“嗯？连娘都不想要了？你这不孝子！”姜芸婉勃然大怒，当即怀中抱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