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棋
西斜的阳光逐渐泛出一丝血色，西域的天总是暗的比中原快，远方飞舞翻腾的黄沙不知不觉间从明黄转为了暗红。
这就是西域，亮堂的时候如灵山净土，暗沉的时候就是无间地狱。
归义军士兵的铁甲在阳光下是金灿灿一片，这个时候也不免随之染上了缕缕赤红，令这支百战之师的气氛也变得肃杀萧瑟起来，仿佛刚刚从一场艰难的血战中走出，这些沙场老兵嗅到了大漠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血腥、恶臭、腐烂……还有死亡！
这景象充斥着血色浪漫，百看不厌。
霍修还沉浸在这幅画卷中时，有人打断了他。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戴惊风将一个盒子丢到了他的怀中。
“茶砖？”霍修嘀咕一声，啪嗒一声打开盒子。
棋子、丝绢绸缎、血纹，三者交织出的诡谲阴森画面扑面而来，重重的砸在霍修的意识上，让他有一种脊梁发寒，嗅到了朽烂尸骸气息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感从腹腔涌上咽喉，想吐又吐不出来。
哪个缺德家伙把这邪门玩意塞到货里的？
“我刚刚把盒子打开，可能有脏东西已经察觉到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对方盯上了这玩意，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你在天京混过，那新奇玩意多，你知道这是棋子是什么么？”
戴惊风无所谓盒子的开闭了。
他刚刚大意打开已经犯了错，心血来潮的警告已经告诉他，即便再关上也没用。
“这是棋子，双陆棋的暗棋。”霍修克服了身体气血的本能反应，抓起这颗极为精致，栩栩如生的人形棋子。
“双陆棋我知道，可暗棋是什么？”戴惊风不解。
双陆棋是大周一种棋牌游戏。
多为文人雅士，权贵少爷所喜爱，特别是棋盘和棋子特别能炫耀财力权势。掐丝珐琅狮纹棋盘，玉包金玄鸟纹棋子，这样一套棋子加棋盘足以让寻常小商人倾家荡产，用霍修的话来说就是穿越前牌佬加胶佬的组合体。
特别是双陆棋的棋子，因为制式大小不一，有统一规则，在十余载的动乱中，雕棋师自发将武人将帅和他们的盔甲武器坐骑朝棋子上雕刻售卖，忽然间就火遍了大周。
大周朝廷的武将形象棋子，便被斗鸡走犬的行内人称之为明棋。
而相对应的暗棋。
则是乱军那边的武将。
这枚暗棋雕刻的是一尊披着暗青甲胄，背有飘带，威风凛凛的四臂三面武将，坐骑是一头咬着首级的暴狼。
“这棋子材质是木头，具体什么木头不清楚，有一股淡淡清香，应该不算名贵木材，雕刻是乱军三十六路大将中第七路，魔狼将赵元德，据说他修为早已达到血藏九重，造反前还面见过皇帝。”
霍修是捉刀人，消息较为灵通。
然而就是消息灵通的他，此刻是浓浓的不解。
他端详着暗棋，只觉得这棋子栩栩如生，气质活灵活现，雕工浑然天成，若是放在天京的黑市中，那绝对是受那些权贵子弟的追捧可价值千金。
“为什么这邪门棋子会送来夜西？”戴惊风疑虑。
“你问我我问谁。”霍修摇了摇棋子。
棋子里面应该没东西藏着。
“我觉得，那群沙狼，可能要找的就是这东西。”霍修入境后，气血催动的感知也变得敏锐起来，恶兽沙狼和暗棋的那股邪门劲很相似。
“这货是准备送给谁？”
“戴兄，你把我当万事通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捉刀人。”
霍修白了他一眼，戴惊风不禁莞尔。
谁是收货人，去问问那位商队管事就清楚了。
“你刚刚说有脏东西想要这玩意，我们把它丢了怎么样？”霍修提出建议。
反正不是他的东西，丢了也不心疼，况且他的系统深蓝对这玩意毫无反应，那对于霍修来说，烫手山芋不能吃，还不如丢出去算了。
再说了，这东西本来就不在货单上。
就算丢了，霍修那是押金照样拿。
“我直觉告诉我丢了麻烦可能更大，就算是一坨屎，归义军都不会白让给蛮夷。”戴惊风摇头拒绝，这玩意虽然邪门，但一看就不简单，这个时候丢出去，大概率是资敌。
如果是资敌，这才是恐怖的事情！
“那就只剩两条路了，要么我们快点到沙州城，要么我们想办法宰了盯上暗棋的脏东西。”
霍修有些好奇道。
“所以那脏东西到底是什么，看样子你和它打过交道，比军中武者还要强不成？”
戴惊风闻言一张轻佻二世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深深的惊惧之色，仿佛看见了异常恐怖惊骇之物，他的脸皮甚至因此不自然抽动了起来，牙关想要要紧又被强行撑开，最后恶狠狠的吐出一口气道。
“它们不是人，不是人的东西，是蛮夷们的邪祭淫祀，武者想应付它们，很难很难！”
“据说前节度使的死就和一个特别凶的脏东西有关。”
“就算是血藏九重的武者，看不见，打不着，擦着伤，也拿它们没办法！”
“血藏武者尚可用大军困杀，可那些脏东西，就算是火炮、火箭，也不见得能伤到它们！它们就是吃人的恶鬼！”
霍修这一刻变成了表情包，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反复拉扯。
这个世界武道体系的尽头就是血藏九重。
如果血藏九重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说句难听点。
整个夜西都护府都是它餐桌上的粮食罢了。
不是，那还打什么？
赶快把暗棋朝外一丢跑路啊！
“不过那么可怕凶厉的脏东西，也就十年前出现过一次，剩下的也难缠，倒也没到我们完全应付不了的程度，要是有实体的话还轻松一些。”
“如果我们把暗棋朝外一丢，说不定就可能养出可怕的脏东西来。”
“霍小郎君，我戴家世受国恩，为了大周！这棋我不能丢！”
戴惊风的话掷地有声，不可动摇。
霍修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轻抚横刀云淡风轻道。
“你都这样了，我也不能当孬种，反正我走这条道，玩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就舍命陪君子了。”
“君为吾友，实乃吾之幸。”得到支持的戴惊风洒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