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人是鬼？
十二时辰，也就是一天之内，身为入境武者连续突破两重境界。
拥有此等才华的武者，在大周的武道历史上也是十个手指可以数的清楚，而现如今，这屈指可数的数量，在夜西都护府这等荒凉偏远之地又多了一位，此刻的霍修不知道自己在鬼神眼中是何等惹目。
刚刚入境的武者是新鲜出炉的菜肴，好吃又烫嘴，想要下嘴，就得面对那份疼入骨髓的灼烧刺痛。
超过十二时辰的入境武者则是放凉的肉菜。
没有了新气血的灼烧，自然是不怎么在意武者的拳脚招式，可以尽情拿捏，但美味程度自然是下了一个档次。
那没有超过十二时辰又突破的武者呢？
例如此刻的霍修。
非常新鲜！非常美味！
是味精！我加了味精！
相对应的霍修这份崭新炽热气血的灼烧刺痛感也增强了许多，切身体会到这份怒燃炉火辐射而开刺痛的附近恶兽们纷纷惊恐退避，而善喜公这头老王八更是浑身不舒服，就好像有人把一颗烧红的炭火丢到了它的衣兜里。
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呀！！
霍修波波辐射出去的气血，令善喜公久违的回忆起了一些东西，很淡薄，很温馨，很绵长，那是在绿洲某个夜晚的篝火旁，部落子民酒足饭饱后手牵手的载歌载舞，本来早应该褪色失真记忆在灼烧下居然是有了些许色彩。
这简直不可思议！
善喜公骤然抬头，死死的盯着霍修。
它明白了。
为什么怨憎会在迷惘的时候不顾根基也要爬出来了。
因为这个人类武者加重了怨憎会的迷惘，让怨憎会彻底分不清了，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一个应该死去的人，还是一尊新生的鬼神！
“停下！”
善喜公第一次在战场上发出了洪亮如钟的咆哮，主动打破了僵局向着霍修方向猛冲。
“老王八！哪里走？！”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戴惊风立刻拦在善喜公的面前。
手中大枪一抖，旋即枪出如龙，施展家传【平沙落雁枪】，化作撕风裂气的巨蟒狠狠扎了过去，血藏五重气血爆发出来的力量以畅通枪势贯出，别说血肉之躯，即使是一堵城墙，也会被扎穿扎爆！
砰！！！！
义无反顾的一枪，满含怒意，犹若蛟龙搏杀陆地凶兽。
长枪枪身瞬间化作漫天飘飞的碎片，精钢枪头顷刻变形碎裂，狠狠扎入了善喜公那无视刀剑强弩的躯体中，在它的体内翻滚炸开进行二次破坏！
戴惊风顺势松手卸力，整个人后退了十几步才是停下，善喜公被他硬生生击停下来，不得不吃痛的摇头晃脑调整身形，夜幕下的这一幕像极了大剑停龙车。
‘还能再硬拦三下。’
估算着自己气血储备的戴惊风这次从战场上摸起的武器是一口剑。
善喜公急了。
它越着急，那就他越不能让它过去了！
戴惊风没想到霍修还有惊喜给自己，这好兄弟当真是身怀绝技啊，连善喜公和怨憎会都被他牵动了，等事了了自己一定要好好请他喝上个三天三夜！
当善喜公试图过去硬吞了霍修的同时，怨憎会也有了动作。
虽然同时出现在在场所有人旁边，但从鬼神的角度来看它离霍修的距离是最近的，故而霍修踏入血藏二重，那充满了煞气的气血灼烧感更上一层楼时，首当其冲的怨憎会所遭受的影响是最大的。
几乎是瞬间。
它便收缩了数分退却着远离了霍修几步。
然而下一刻，位于霍修身后的诡异院子骤然暴涨！院子的大门宛如一张妖魔的血盆大口，对着立于原地的霍修便是狠狠一咬！眨眼间将他整个人都囫囵吞下！
唰！！
在被吞掉的瞬间，静如处子的霍修手中横刀骤然以刁钻角度朝后一划，千锤百炼而出的一刀，是最凶最绝的杀人技。
“嗯？”
霍修困惑转头，他这一刀居然落空了。
不对。
气血的翻涌反馈绝对是斩到了什么无形不可视之物。
而转头的景象却让霍修面露讶色，他从黑夜来到了白天，从战场来到了院落，没有杀机，没有威胁，就只有一个农村小老头坐在院落水井旁，嘴里叼着一杆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他在看着霍修。
不对，他在看着霍修在的地方。
霍修心有所悟，稍微让开了位置。
旋即霍修看见了老农在对着谁讲话，时而愁闷，时而愤怒，时而无奈，时而激动，最后只是颓然摆手，似乎是拒绝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不再言语。
几个日月交替下来。
小院明显变得荒凉了许多。
守着院子的老农还在抽着旱烟，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两件事，一件是温柔的抚摸水井，另外一件是虔诚的顶礼膜拜着屋子里的佛像，这是老农最后的两个寄托，一个和他的妻子有关，一个和中原有关。
这周而复始的一切直到一群胡人的粗暴闯入而改变。
搜刮无果，胡人们大声指责着头破血流的老农，好像是在说他抢走了什么土地啊，牛羊之类。
紧接着……
老农被胡人残忍的砍断了抚摸水井的双手，凿瞎了他遥望中原的双眼，老农的鲜血溅在了悲天悯人的佛像上，他被胡人用马拖着绕着院子狂奔，一直跑到马儿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才停下。
老农早已经断气。
死于他开拓了大半辈子，流过血与汗的土地上。
胡人们觉得还不够。
他们填了水井，砸碎了佛像，推到了院子，就像他们想要抹除汉人在西域制度和文化那样，想尽方法，却不能彻底做到。
胡人和汉人，在西域，便是怨憎会。
他们带来了怨憎会。
当天晚上，留在废墟上过夜的胡人，都莫名其妙死了，他们死的时候，看见了院子恢复如初，水井照样出水，佛像完好无损，老农还坐在院子里。
老农看着霍修。
这一次他不是看霍修在的地方，而是真真实实的注视着霍修。
“捉刀人，你说，我到底是人还是鬼？”老农忽然开口询问，小小的院子里，一瞬间挤满了尸体，这些尸体都直勾勾的盯着霍修。
仿佛他们也在问。
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