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拦路虎
内廷,奉先殿。
孙太后跪在祖宗牌位前,嘴里不断碎碎叨叨地念着东西,脸上充满着虔诚。
她历经惊心动魄的一夜,原本好端端待在自己的仁寿宫里,结果舒良竟然带人过来想要将她强行带走。
好在他的皇长孙朱见深及时出现并将她从半道中劫走,然后带到这里躲了起来,同时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只是等待,注定是漫长且煎熬的。
孙太后已经年近六旬,但气色很好,皮肤十分白皙,整个人显得慈眉善目,给人一种十分和蔼可亲的感觉。
她父亲仅是永城县的小小主簿,因机缘巧合当年被选为太孙嫔,而当时年仅十岁,跟如今的朱见深同岁。
后来母凭子贵,她因生下朱祁镇而顺利取代胡皇后的位置,后来更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当朝的皇太后。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因她这个不靠谱的儿子想要效仿太宗御驾亲征,险些让北京城沦陷,差点让整个大明帝国分崩离析。
好在大明王朝出现了力挽狂澜的于谦,不仅大明王朝迅速稳定下来,而且自己的儿子亦是顺利被接了回来。
虽然大宗正脉的地位因此而下降,甚至处处受到景泰皇帝的提防,连朱见深跟父母无法待在一起,但她还是觉得日子还算不错。
结果自己的儿子不安分,连同自己的两个亲弟弟都想要谋求富贵,加上景泰皇帝已经病重,所以她默许了今晚的夺门之变。
但万万没有想到,景泰皇帝此次竟然是诈病,这让她顿感情况不妙,结果好在这个时候自己孙子站了出来,并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皇孙深让皇祖母担心了!”朱见深回到这里,于是恭恭敬敬地见礼道。
尽管在自己的生活历程中,唯有奶奶会偶尔关心自己,但自己一直无法领会到奶奶的这份爱,反而是越来越疏远。
只是在后续的梦境中,她知道奶奶不敢表现得过于溺爱自己,完全是出于对自己安危的考虑和磨炼自己,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朱祁镇。
他之所以能够残废后仍旧可以成为太子,正是得益于眼前这位皇祖母的支持,唯有这位奶奶到死还记挂着他。
现在一切重新开始,他亦是倍感珍惜这份祖孙情,不想让梦境中的遗憾重现。
孙太后看到朱见深归来,亦是十分关切地道:“皇祖母无恙,此次倒是苦了你,你不应该掺和进来的!”
“太祖的基业不能毁,咱们朱家不可负百姓!”朱见深感受到孙太后的关心,但亦是说出自己的想法道。
孙太后的眼睛再也藏不住眼泪,连连摸着朱见深的头感动地道:“好,好,深儿是长大了,你比你爹要强!”
一直陪伴在孙太后旁边的宋尚仪听到此话,亦是重新审视这位木讷的废太子。
“皇祖母,咱们发现景泰皇帝确实是假冒的,但刚刚乾清宫失火,陛下不知所终,所以请您出来主持大局!”朱见深率先见到孙太后,于是将事情简要地汇报道。
孙太后抹了一把眼泪,在朱见深身上隐隐看到当年朱瞻基聪慧的影子:“景泰皇帝是假冒的,不知所终?”
“太后,您恐怕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了!陛下自从病重后,一直居于乾清宫,至今未见其逃出来,所以极可能已经被烧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兴安刚刚主持灭火,显得小心翼翼地诉说道。
孙太后并不关心景泰皇帝的生死,相反显得这或许是一个好结果,但还是忍不住询问道:“太上皇呢?”
“石亨等人密谋助太上皇复辟,刚刚兵部尚书于谦已经将太上皇和石亨等人都扣押兵部,说是容后再定夺!”兴安望了一眼朱见深,于是将事情的处置说出来道。
景泰皇帝生死未卜,太上皇朱祁镇原本有可能反败为胜。只是他早前的表现得太逊,让人不由想起当年叫门的朱祁镇,所以注定会遭到大部分的重臣抗拒。
如今在关键的时刻处于昏迷状态,结果还被兵部尚书于谦扣押在兵部,最大的政治果实跟他恐怕是无缘了。
孙太后对自己儿子是否能复辟并不是过度在意,对朱祁镇仅仅是关心生与死。
此次自己儿子武力复辟失败,若不是自己孙儿准备了后手,更是发现那个景泰皇帝是冒牌货,恐怕他孙家都要受儿子牵连了。
“臣等敬问皇太后圣安!”内阁大学士高谷等重臣已经来到殿前,显得恭恭敬敬地见礼道。
因圆月正在慢慢消淡,此时天地已经变得暗一些,但东边天空很快会迎来破晓。
被扶着出来的孙太后看到群臣,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诸位大人,无须多礼!今皇宫逢此变故,诸位臣工可有良策?”
“太后,今乾清宫失火,陛下生死未卜,又逢奸人假冒景泰皇帝,故请沂王复储以正国本!”内阁大学士王文早有准备,于是率先站出来道。
“臣等附议!”王直等重臣已经达成了默契,于是纷纷表态支持道。
作为景泰皇帝阵营一方的重臣,现在给他们的路子已经不多,自然不可能找雍王的儿子,而今最有效的做法是一起将沂王朱见深推出来。
毕竟景泰皇帝失踪,若不将朱见深推出来,那么接下来只能由太上皇朱祁镇复辟。
一旦朱祁镇复辟,他们在场的大部分景泰重臣都要遭到免职,甚至还要被朱祁镇砍头。
“老臣反对!”
正是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纷纷扭头望过去,发现站出来反对的人竟然是当朝礼部尚书胡濙,一个在朝中极有分量的老臣。
胡濙是建文二年进士,历授兵科、户科都给事中,今已历经五朝,前后近六十年,为人节俭宽厚,喜怒不形于色,被比作北宋名臣文彦博,其中任礼部尚书三十二年。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复储,成为政权更替的一头拦路虎,让这一场政权更替出现了几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