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儿去世三十年，顾青古都没有答应让我去祭拜一次。

他总说是我害死了女儿，我不配在当妈妈，就连养女，都只能喊我柳姨。

时隔三十年踏进女儿房间，我却发现她的抽屉里有恋爱卡片，可她去世时才五岁。

我这才发现，我白头偕老的丈夫，竟然把他的私生女塞给我，还在女儿的祭日去约会。

这一次，即便我是个快死的人，我也要离婚。

……

每年八月，是女儿的祭月，顾青古会走一整月，到另一套房子去住。

因为女儿是因为我的疏忽而死，他说只有这样消除我的味道和痕迹，才对女儿好。

这样的约定已经三十年，自从女儿死后，我就辞去了心爱的医生工作，领养了一个女孩专心照顾。

养女很懂事，每次都跟着去祭拜，我打开尘封已久的女儿房，再一次掩面痛哭。

抽屉掉落时吓得我一抖，擦干眼泪，却看见里面有一个夹层。

里面的粉色恋爱手记刺眼，可女儿去世时才五岁。

我打开一看，恋爱的一百件小事，已经发展成一千件，上面的字迹清晰，内容甜蜜，还按下爱心手印。

从3岁到60岁，记录的最后是去年的今天，他们去捏下一对陶瓷娃娃，在上面写下二人的名字。

上面写着“和阿笑做的第999件小事，最后一件是白头偕老-顾青古留。”

下面对应着写下“和阿古岁岁年年，十八岁许下的心愿，终究还是成真-你的阿笑。”

女儿死后，他总说自己悲痛不已，不断的埋怨我为什么不看好女儿，都是因为我太忙了，疏忽了，才会让孩子跑出家门，被酒驾的司机撞死。

从那后我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也看不得红色。

整月顾青古不会和我联系，因为他说祭拜女儿要虔诚才好，我也愧疚的不敢多问，只敢躲起来偷偷哭泣。

可上面的字迹是我闭着眼都能写出的。

顾青古年轻时给我写了许多诗，甚至后来我的字越来越像他。

他笑称相爱的两个人总会越来越像。

这字迹和文笔，我无法欺骗自己，这不是我深爱半辈子的男人。

和阿笑白头偕老，那我又是谁？

顾青古和我在一起三十载，阿笑是他的青梅竹马，在他家道中落时远走他乡。

他曾经恨得咬牙切齿，只说自己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她，只要见到她，一定让她付出代价，可怎么就变成白头到老？

他曾经说过我才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命定之人，他郑重的牵着我的手，说娶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本该两个人的故事，怎么变成了三个？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爱我，才会爱女儿，所以女儿死后，失望又痛苦，我们彼此折磨，像鞋里的石头磨破的脚，鲜血淋漓，可我还是舍不得脱。

眨眼间，半辈子都过去。

我翻开一张张卡片，眼泪不断模糊着视线。

直到有一张格外刺眼，我放下别的，反复翻看着这薄薄的一张，明明都是中文，我怎么不认识。

上面写道。

“我们的宝宝五岁啦，年少说的生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已完成！”

时间在我女儿芊芊去世那年，而在那年，我养了一个名叫陈落的女孩。

顾青古说，那是他战友的遗孤，他也想给我一个安慰。

那是女儿去世后，他第一次好声好气的和我说话，我痛哭着抱住女孩，从此陈落变成顾落，也成了我们唯一的孩子。

我脑子一片空白，本就不舒服的心脏猛地绞痛起来。

将近千张的卡片里，大多数都在女儿的祭月完成。

在我日日煎熬的日子里，她们亲密无间，双宿双飞。

结婚三十五年，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像影子一样，活在黑暗里。

我的胸腔像是一口被烧干的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将我炸的四分五裂。

我最终还是站立不住，晕倒在地。

砸到地上的瞬间，我看到我们的全家福，笑的刺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