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女两男邂逅了
1
“他要是敢在外面有花花事,我就把他那个给剪了!!”
直到下班后走出医院门诊楼了,邱栀子的耳朵里还回响着她的顶头上司,办公座对面的科主任徐老太太面露狰狞的这句话,忽然产生了一种恶心感。
她扶住一棵树干呕了几声,也没吐出什么来。无意中一抬头,不巧又撞见了徐老太太在不远处正如临大敌般警觉地审视着她的那双突出的鱼眼睛。
邱栀子顿时如大白天撞了鬼一般落荒而逃。那一瞬,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来一场狂风暴雨吧,将旮旮旯旯里的那些小虫子、小鬼都冲得无影无踪,还世界一个干净。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隐蔽处,有一双眼睛在紧张地看着邱栀子的举动。男人的眼睛。
邱栀子,26岁的BJ未婚女孩,是BJ一家规模不大的中医院营养科的医生。今天的科室里像往常一样,病人稀落,这会儿下班时间快到了,更没有病人了,邱栀子正在看一篇医学文章,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走近邱栀子问:“邱栀子,老徐不在啊,你告她一声,我晚上在外面吃饭。”
“好的汪副院长。”邱栀子站起身来恭敬地应道。
这时,一个貌丑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瞪着一双鱼眼睛走了进来,见状瞬时变了脸,恶狠狠地盯一眼邱栀子,邱栀子目光闪烁着,竟然不自然地脸红了一下。
中年妇女转过身去审问秃顶男:“我刚出去一会儿,你怎么就进来了?”
“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过来跟你说一声,别一天到晚盯特务似的。”汪副院长不悦地转身走了。
徐老太在邱栀子的对面坐下来,那是她作威作福的位置。
这间屋的空气里瞬时弥漫起一种异样。
徐老太太拿起座机拨电话:“老张,别忘了啊,咱们明天上午九点一块去美容院。”
“好的汪夫人,咱们不见不散。”电话里的张姓女说。
“我给你说啊,我一再给我们老汪敲打,他要是敢在外面有花花事,我就把他那个给剪了!”徐老太对着话筒说,咬牙切齿又充满一种莫明的快意。
电话里爆发出那个中年女人滋滋的怪笑,邱栀子忽然发现徐老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狠狠地剜着自己,那是一双阴毒得就要着火的眼睛,让人毛骨悚然。
邱栀子的情绪一下变得极其烦躁。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接听:“喂?是慕容雪啊。”
“宝贝,你下班后我们一块儿去吃盖浇饭好么?”闺蜜慕容雪在电话里说。
“好啊。”邱栀子悄声道。
这时,邱栀子的对面却忽然爆起一声喊:“上班时间,你在干什么?”是徐老太。
“我,快下班了嘛。”邱栀子心虚道,赶紧关了电话。
“快下班了,就是还没下班!你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什么工作态度?!”老女人又道。
邱栀子噤声了,赶紧装模作样成工作样,心里恨道,“你刚才的话题是工作内容么?”
总算熬到了下班时间,邱栀子迅速逃离开那间乌烟瘴气的办公室,却在楼外又碰到了徐老太那双盯视着自己的鱼眼睛。
“简直像个摆脱不掉的鬼影子一样,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邱栀子烦躁道。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慕容雪,咱们去哪儿吃啊?”
2
“那个心理变态的徐老太又怀疑我勾引她丈夫,而对我指桑骂槐了!”
邱栀子在饭馆里见到慕容雪后便一通牢骚。
“就他那丈夫?窝窝囊囊的样子,我邱栀子能看上?啊呸!也不看看本姑娘什么气质,什么风度!他还到不了值得我邱栀子使用女色的程度!”邱栀子气道。
慕容雪兀自无声地看着邱栀子笑。
“我都气成这样了,你还笑?!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邱栀子嗔怪道。
邱栀子忽然起了一个念头,眼睛亮亮地对慕容雪说:“你不是特会逢场作戏么?你去勾引一下汪老头?那会是帮我报复徐老太的最好的方式,那样的话徐老太的那张丑脸会哭成什么样子了?”
慕容雪初听到邱栀子的建议时兴奋得满脸放光,说:“这可是我的嗜好。”
仅仅是想象一下她俩就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吱吱乱叫地钻到了桌底下,弄得满头满身的灰,像2只欢快的小老鼠。
但慕容雪纵情地高兴够了后不屑地耸耸肩:“我出马?我还怕脏了我的时间,脏了我的心!这个老妖婆的男人,我烦死了,即便是勾引,谁能去勾引一个讨厌的人呢?”
发泄了一通后,邱栀子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道:
“你知道么慕容雪,有一次我听见徐老太和一个年长女人在一起叹息:‘男人都喜欢年轻姑娘,可我们不也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吗?”那一刻,我顿生悲哀,因为我们也会有五十多岁的那一天。你说,几十年的婚姻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分量?如果家中有一个良善无比的妻子,纵使男人对年青女人感兴趣,又岂能影响到婚姻的安全?”
慕容雪淡然道:“这是中年女性的通病,因为自己对其他男人失去诱惑力了,丈夫是她们唯一的所有,所以便老鸡护小鸡般张开全身的毛发,紧张地盯着每一个走近自己丈夫的女人。”
邱栀子苦笑了下道:“她真是心疑生暗鬼。自己觉得,自己丈夫当个芝麻粒大的官,别的女人都趋之若鹰啊?单位那么不景气,我呆在单位的只是个蝉蜕后的空壳,对这个办公楼上的哪个男人多看过一眼?可气的是,我自己干吗脸红呢?我明明心底无私、坦坦荡荡的,干吗脸红呢?因为她自己整天疑神疑鬼的,好像我们办公室里就真的有鬼了!”
“叫我说啊邱栀子,你赶紧找个男人嫁了是最好的办法。一个人单着,就是一种不稳定状态。一个未婚的年青女性在身边,尤其是一种安全隐患,就意味着对其他已婚的年长女人构成威胁。”慕容雪一副超然的样子道。
“这么说,我还没有单身的权力了?”邱栀子气道。
“这么说就对了。《圣经》上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因为二人劳碌同得美好的果效。若是跌倒,这人可以扶起他的同伴;若是孤身跌倒,没有别人扶起他来,这人就有祸了。再者,二人同睡就都暖和,一人独睡怎能暖和呢?”慕容雪道。
“在当今这个时代里,单身女性获得了足够养活自己的经济能力,人与人之间或人与家庭之间的依附关系日渐疏离,这是单身的资格。”邱栀子又道,给自己打气。
“整个社会就是一股结婚势力的大合唱,你不结,就是异类分子,就是天理不容。”慕容雪道。
“你哪,最近有什么动向没有?”邱栀子问。
“唉,全是些嘴上没毛的小男孩,降服不住我。”慕容雪一脸无奈道。
3
地铁里,人挨人的像是肉罐头般。
“我的脚!踩着我的脚了!”其中一个貌相质朴而英俊的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叫道,即便在拥挤的地铁里,即便站着,他还在校对一叠稿子。他叫顾顺良,老家河北农村,大学毕业后在BJ一家文化公司当编辑。
终于到站了。顾顺良从地铁里狼狈地挤了出来,他出了地铁口,已是黄昏了。他在暮色里跑向公交站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了上去。
当顾顺良从同样肉罐头般拥挤的公交车里挤下来的时候,已是夜里九点了。
他疲惫不堪地走向一栋旧楼,推开一个单元的门,一盏小灯昏沉沉地亮着,每个小隔间门挨门,让人觉得很是压抑。
他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灯,那是一个只能放得开一张单床的小隔断间,一盏小灯同样昏沉沉地亮着。
他一声不吭地泡了一包方便面,这就是自己的晚餐。吃完方便面后,他关了灯,又一声不吭地在窄窄的小床上躺下去,隔断墙一点都不隔音,周围人的说话、刷牙,洗脸,大小便,冲水等各种杂乱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顾顺良气得拿毛巾塞住耳朵,还是辗转难眠。
这是顾顺良大学毕业后在BJ工作了三年后,换的第十二个租处。
4
这是一个周日,慕容雪从租住的地下室里走出来,骑上自行车飞一样驶向郊外,风吹起她飘扬的长发和衣裾。
她由衷地喜欢这座城市。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不知包裹着多少未知。可身为北漂的她只是这里的一个
过客,一朵浮萍。这诺大的城市里,哪里有一小处缝隙,有一小撮土,可以将她种下来?那时她才是这里
的主人。
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僻静处,慕容雪停下了自行车。终于远离了这个喧嚣嘈杂的大都市,她淋漓地呼吸着郊区清新的空气,然后坐在一棵树下俯在带来的一个小凳上写起什么来。
不远处一个五十五岁左右的白衣飘飘的男人在打太极拳。
“在写什么哪?”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打太极拳的男人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慕容雪问。
慕容雪兀地抬起头来,她的美貌令男人面露惊喜,微笑里瞬时夹了一丝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腼腆。那种似乎经历过很多世事的腼腆有一丝动人。慕容雪也报以诚恳的微笑,把草稿本朝他晃了晃。男人身材不高,貌黑清瘦,但眉宇间有一股锋芒。
男人看着凌乱的草稿惊讶地问,“原来,你是个作家?”眼睛里闪着晶晶的亮光。
慕容雪嘴里浮上一丝自嘲般的苦笑:“对每一个艰难的写作者来说,‘作家’是一个听起来挺悦耳的字眼。我在一家小报当记者。”
两人聊了一阵后,男人好奇地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看着女人旁边放着的一本书问:“《瓦尔登湖》?是本讲什么的书?”
“是一个美国作家梭罗只身一人在人迹稀少的瓦尔登湖边所过的纯自然的生活方式……”慕容雪面颊上带着一种神往、迷醉的表情道。
“你也喜欢这种生活?”男人笑着问。
“那当然,岂止是喜欢,简直是梦牵魂绕!”慕容雪道。
“我家的大花园里,可以种各种瓜果和蔬菜,也栽了很多品种的花。”男人说。
“你家?”
“喏,就是那儿!”男人指着附近一栋漂亮精致得像画报上的小别墅。
“哇!简直像童话故事里的房子,这就是豪宅了!”慕容雪羡慕地叫道。
“到我家里坐坐?”男人望着慕容雪的眼睛邀请。
慕容雪眼里闪过强烈的向往,但心底又闪过一丝警觉,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万一遭遇什么不测?男人好像猜到了慕容雪的戒备,笑了笑,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张身份证来,“我叫郑军武,是一家私营文化公司的老板,你可以在手机上上网核查一下我身份的真假,并转告你的朋友,你去了一个叫郑军武的朋友家做客。”
“你对我也不怎么了解,就贸然请我去你家?”慕容雪笑道。
“我想,一个喜欢看书的女人,总不会是坏女人的。再说,你能怎么着我?”郑军武看着慕容雪道,眼睛里泛出笑泡来。
慕容雪也扑哧一下笑了,起身便往那里走去。
“蔷薇别墅,真是个诗意的名字。”慕容雪新奇道,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别墅。在郑军武的引领下,慕容雪好奇地楼上楼下地看个不停,房子里的精美和豪华让她赞叹不已,羡慕道:“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那也叫活着。”她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
“怎么了?”郑军武问,倒了一杯红酒给慕容雪喝。
“我是外地的,只身一人在BJ,想起了自己租住处的狭小,不由地黯然神伤。”慕容雪说。
“二十多年前我们一家也是住在60平米的房子里的,情况会慢慢变好的。”郑军武鼓励道。
慕容雪敬慕地看着郑军武道:“二十年多的岁月,可以使人的境况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郑军武苦笑道:“也是被逼到绝处了。孩子她妈整天唠叨我,嫌我穷——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也是经过了很多磕磕绊绊,这两年生意上才步入了轨道,现今一切都有了,却没有跟我共享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郑军武意味深长地深看了一眼慕容雪。
5
两人交往半个月之后的一个黄昏,慕容雪在郑军武的别墅里坐了一会儿后要回去的时候,郑军武抓住她的手,脸扭向别处,小声但执拗地喊:“你可以成为这栋别墅的女主人,陪我过以后的日子!”
慕容雪像一片风中的树叶轻轻地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我可以长期在这里住下来,每天晚上都枕着树叶的说话声入眠,每天早晨都能看见小鸟在窗台上扑闪着翅膀向我探头探脑?”慕容雪问。
“那当然。这是我们的家啊!”
“我可以再也不用为了生存做那份跟我的文学离题万里,且枯燥、忙碌紧张的工作,而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写作、游玩?”
“那是自然,我养活你还不跟养只小猫似的?”
“我可以有一个月季园吗?”慕容雪觉得自己似乎过分贪婪了,有些羞怯地看着他。
“你可以有一个百花园,只要你会待弄。”郑军武轻笑着。
“我们可以像三毛一样将千山万水走遍?”慕容雪道。
“我们有自己的车,这似乎不是太难的事。”郑军武一直笑着。
最后,郑军武伸手抚摩着慕容雪的脸颊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没有太多时间谈情说爱,你搬过来吧,我虽然年龄大了些,但你可以享受现成的富足生活,不必像同龄人那样去苦苦奋斗。”
他皮肤粗糙,有一种把她细腻的肌肤划伤的感觉。
慕容雪没怎么犹豫,便坚定地点了点头。
郑军武牵起慕容雪的手来到小别墅的院子说:“这小院里一年四季花事不断,玉兰、桃花、梨花、丁香、紫藤、芍药、月季……我在院子里还种了各样的蔬菜,有丝瓜、豆角、西红柿、南瓜,秋日里累累的果子将坠满了枝头,有石榴、核桃、雪梨.……自产的蔬菜和水果就够我们吃的了。”
慕容雪道:“好,那我就等着一树一树的花开,等着这新鲜的生活给我的所有惊喜。”
6
这天,慕容雪又约邱栀子出来吃饭,淡淡地说:“告诉你个事,我就要嫁人了。他叫郑军武,今年56岁了,是个私企老板。”
“什么?”邱栀子腾地站了起来,“你是说,26岁的你慕容雪,要成为一个56岁男人的妻子?”
“没错。”慕容雪淡然道,按下邱栀子的肩膀。
“慕容雪,你把自己给卖了!”邱栀子反应激烈道。
“你看看你,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我就知道你们都有这偏见,所以事先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很依赖他。”
“怎么可能,你嫁一个比自己大30岁的男人?!”
“我从小就喜欢比我年长的男人。在我的感觉里,那些年龄比我小的男孩,压根不是男人,而只是些呱呱乱叫的小公鸡。我想当然地认为,那些年龄比我长的男人,会成熟,能承担。再说,我真高兴,从此以后可以再不用上班了,只做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慕容雪欢欣道。
“这,不会是你嫁人的真正原因吧?”邱栀子问。
“恰恰是,我累了。我要让这点残余的青春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再不必为了生存到尘土飞扬里去承受人堆里的刀光剑影;再也不必因为柴米油盐而蓬头垢面。凭什么?凭什么我慕容雪就不能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女人和男人各取所需,各补所憾,有何不可?而婚姻是让我衣食无忧的最佳途径,所以便匆匆地决定找个有钱男人。”慕容雪道。
邱栀子玩笑道:“你可真是三日不见,让人刮目相看,思想境界哪去了?”
慕容雪道:“让那些蓬头垢面的女人挥舞着细瘦的手臂到大街上叫喊女权去吧,靠男人得到倾慕已久的生活,是我慕容雪喜欢的感觉。我喜欢像一根柔软的藤般缠在男人的身上。”
邱栀子道:“既然你都先斩了,后奏给我也没什么意义了。”
慕容雪顿了顿,改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道:“栀子,我不像你,毕竟,你是北京人,在BJ有一个家,有房子住。你不知道住在地下室里有多糟糕,一次下暴雨的时候,水都倒灌下去了,我只得用几块砖摞起来垫在脚下走路,那洗手间根本就进不去。”
邱栀子拍拍慕容雪的手:“我理解你。你有自己的情况,别人没有理由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
“比你小的都要结婚了,你还一个人晃着,打算把自己剩到什么时候?”慕容雪笑道。
“我妈那里,也整天逼婚,压力大如山啊,”邱栀子犯愁道,“唉,我若是也能认识个富二代或老板什么的,就好了,帮我调个工作,脱离开那个苦海。在个性怪癖、张狂的女上司手下做事的女人们本来都很倒霉,何况徐老太又有她丈夫那么一块镇山之物,她的嚣张气焰几乎冲到了天上。你知道么?上班时间,她让我一件又一件地给她织毛活,不止给她一家三口织,还有她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毛衣、毛裤的织个没完。徐老太还有倍加讲究的养生之道,比如在办公室里用热水泡脚,水不热了就让我将脏水倒掉再端新水来,暖壶里的热水用完了,我又得她的女佣般一趟趟地跑水房去打,她兴致好的时候能一盆接一盆地泡上整整一个下午!”
慕容雪惊讶道:“老天,原来你的生活这么杯具啊?”
7
“闺女,起来吧,跟我去菜市场买菜去。”一栋有着三十多年房龄的红砖楼里的一套小单元里,邱美娥隔着门缝轻轻地说。
“讨厌!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女儿邱栀子穿着睡衣像只懒猫似的蜷在床上,嗔怪母亲搅了她的梦境。
“别睡懒觉了,这么大闺女了,得学会当家过日子那套了。”邱美娥又道。
“又唠叨这个,烦不烦啊。”邱栀子爬起来揉着睡眼道。
“等你以后结了婚过起日子来,就知道家里有个妈是件多享福的事了。”邱美娥又唠叨。
母女俩穿戴好。邱美娥边装钱戴手套边得意地对邱栀子说:“闺女你看,知道你妈我每次出门前为什么总是戴着一只手套了吧?我把钱装在一个小布兜里,揉成一团,抓在左手心里,外面再套上手套,这样便万无一失了!像别人那样,把钱放在衣兜里或包里,多容易招小偷,多傻!”
邱栀子笑笑:“知道了,说过多少遍了。我妈总是比别人精明,我妈对生活的经验,一箩筐一箩筐的。”
“臭丫头!”邱美娥嗔笑。
邱栀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妈,我好朋友慕容雪就要嫁人了。”
“是嘛?那男的是干什么的?”邱美娥问。
“是个56岁的私企老板。”
“什么?她图什么呀?这孩子有点不正常吧?以后你少跟她来往啊,不然把你带坏了。”邱美娥数落着。
8
周日的清晨,楼下的自由市场上又开始了让人腻歪的喧闹。
邱栀子跟着母亲邱美娥圾着拖鞋、手里拎着钢精锅、菜篮子,淹没在那一片闹哄哄里。
邱美娥把钢精锅放在豆浆摊前,新鲜的豆汁哗哗地淌出来,一般情况下人家是磨两遍的,她一遍遍地说:“再磨一遍?再磨一遍!”直到那小撮豆渣似乎再也榨不出一点汁水来了,豆浆机漏嘴里的浆汁一滴不剩地全滴进邱美娥的钢精锅之后,她才褪下手套付了钱端了锅走开,腰蹲得酸酸的,她把小锅放到一个高台上,捶着腰。
“西红柿每天是一定要买的,你不是贫血嘛,我从报纸上看到了,西红柿里有一种能造血的物质。”邱美娥对邱栀子说。又大又艳的西红柿一堆一堆的,邱美娥从一家家前走过,对邱栀子唠叨:“买西红柿哪,我找那种专门挑出来的小的、有疤的那种,小的怕什么?营养价值还不是一样?西红柿又没有核。”
终于发现了一堆这样的。“多少钱一斤?”邱美娥问男摊主。
“一块钱一斤。”
“价格比大个的便宜一半!”邱美娥兴奋地小声跟邱栀子嘀咕。但她是精明的,绝不在摊主面前表露自己的兴奋和满足,她绷着脸蹲下来,挑剔道:“怎么这么小啊,这哪叫西红柿啊?简直像鸡蛋了。颜色怎么这么不正啊?像打了激素的,瞧这疤”!
只贬斥得卖主脸红脖子粗的,邱美娥这才开始砍价:“八毛?”
“九毛。”男摊主说。
“八毛。”邱美娥坚持。
砍得卖主都不耐烦了,苦笑了下挥了挥手依了她:“拿吧。”
邱美娥精心地挑选着,瞅着卖主给别人找零钱的间隙神速地从贵的那堆里拿了一个大个儿的放在自己的一堆里,但还是被卖主发现了,卖主在城市人面前感到的自卑这时总算可以翻翻身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道:“还城里人哪!明抢!”这就拉拉扯扯地把西红柿拿了回来。
邱美娥讪讪的,情绪有些低落。这时,她忽然发现一枚小西红柿从摊上滚到了地上,她瞅瞅摊主,再瞅瞅地上,捡起来时似乎会被发现,只是,只是那枚鸡蛋大小的西红柿是那么鲜艳,那么新鲜,还带着一枚葱绿的青叶。
邱美娥终于克制不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就去拣那枚小西红柿,终于捡到手了!
只是,“干什么?!”邱美娥已有零星老年斑的干瘦手腕一下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放下,这是我的!”那个皮肤黝黑的粗壮汉子凶凶地叫道。
“掉地下了么不是。”邱美娥红着脸分辨,攥住那只西红柿不撒手。
“掉地下了也是我的!”粗壮汉子再次叫道,“松手!”
邱美娥的手腕原本被攥得生疼,眼里噙了泪,这会儿只得松开了手,她疼得咝咝哈哈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气恼道:“这些乡下人!”
“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不偷别人的东西!”黑大汉叫道。
“你牛什么牛?不就是个种地的么?”邱美娥嚷。
“种地的怎么啦?种地的也比你有钱!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能值几个钱?也值得偷!”黑大汉撇着嘴不屑道。
周围的人都鸭子似的伸长了脖子瞧热闹。
邱栀子刚才在别的菜摊前耽搁了,和母亲分开了会儿,这会儿赶了过来,看见了这难堪的一幕,赶紧拉着母亲走开了,劝道:“妈,以后别这样,掉价儿。”
邱美娥抹着眼泪说:“掉价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些外地人——好像北京城什么人都可以来的!这些农村人!素质就是低!”邱美娥念叨着泄愤。
邱栀子的情绪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低沉里。
但邱美娥看着那袋西红柿沾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心情很快好起来了,对邱栀子道:“小的营养价值不是一样的么?价钱却便宜了一块二!”
9
邱栀子和母亲邱美娥的手指、手腕上缠满了大兜小兜的塑料袋,还端着钢精锅,步履艰难地进了自家的楼道。
邱栀子家属于BJ贫困家庭,父亲曾是一个艺术学校的老师,曾经是。母亲邱美娥原是河北乡村的,跟着男人进了BJ。而今,母女俩住着房龄已三十多年的60平米的旧房子,外面有一道长长的公共走廊的那种房型。邱美娥家门外,堆着五、六个装着旧报纸、纸盒子、空饮料瓶等杂物的大尼龙袋。是邱美娥拣的。每次回到家的时候,邱栀子都觉得像钻进垃圾堆里一样。
这时,几个女邻居在楼道里走过,其中一个50来岁的妇女以一种厌恶的表情撇着嘴道:“整天把垃圾堆在楼道里,没素质!”
“我这就跟物业说去,再不整走,我们就不交物业费了!”另一个40来岁的妇女说。
“我是放在自家门口了,又没放在你家门口!”邱美娥分辩。
“你家门口也是公共场合!”那个50来岁的女人不满地努着嘴,冲着邱栀子母女的方向小声嘟囔:“嗯,放!放!放来放去自己闺女都放成一根鸡骨头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苏小小哪,整个一苏大大,苏老老,都快30岁了,还嫁不出去的大姑娘,老姑娘!”
邱美娥和邱栀子的脸色瞬时变了,邱美娥猛地转回头,爆起一声声色俱厉的喊:“你再说一遍!”
只是那两个女人已经走远了。
邱美娥母女气呼呼地进了家门。
“你麻溜的!麻溜的领家个大款来给这些小市民看看!”邱美娥指着邱栀子道。
“妈,我说过多少遍了,把这些破烂让楼下收垃圾的收了得了!非攒着到远处的那家废品收购站去卖。”
“到那里卖不是能多挣点钱么?”邱美娥说,“都怪你那个狠心的爸!留下一张离婚协议把咱娘儿俩扔下便跑没影了,二十年来,咱孤儿寡母的,受了人家多少欺负?!”邱美娥又哭起来,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数落。
照片上的邱栀子,只有6岁左右的样子,而照片上的男人,长相跟郑军武有些相似,只是年轻了很多。
过了会儿,邱美娥环顾一眼这个家又说,“你说说,咱们这样的家庭,除了女儿嫁的好些,还有其它改变家境的出路么?”
邱栀子望一眼家中的陈旧,升起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邱美娥抹着眼泪说:“看见了吧?这会儿明白我为什么让你找个有钱的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你妈我连个贫贱丈夫都没有,你爸那个花心大萝卜,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去了,舍下咱们娘儿俩,咱们家既摸不着彩票,也没有富裕的亲戚,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你能嫁的好点,看看那些老戏里,嫌贫爱富都是反面角色,可是,你妈我一辈子磕磕绊绊的过来了,才知道富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每花一块钱,心疼得都要攥出汗来的感觉——这一辈子活的,多么憋屈。”邱美娥由衷道,眼里涌上一汪泪。
邱栀子深看一眼母亲,母亲的一件睡裤上,破了无数的洞,已经磨得要透了,这件衣服,母亲已经穿了十多年。人一辈子,怎么能这么窝囊的活?邱栀子看着狭小的住房,顿生悲哀。人的能力,是多么有限,很多的创业成功,一夜暴富,都是传奇,她,她的家庭,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她的母亲,把垃圾堆在楼道里,忍受着楼里的人对自家嫌弃的目光。
“你说说你,到现在也没个固定的男朋友,女人家,年龄就是资本,越大越贬值,楼上的那家,闺女都三十三了,她妈急得整天抹眼泪,”邱美娥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壁柜,往深处掏了掏,道,“你看,这还是十年前棉布降价时我买的成匹的花布,是为你结婚时做被褥用的。”
“妈,结婚,是自己的生命和另一个人紧密相连的感觉,而不是给外人看的。”邱栀子道。
“一个三十岁的大姑娘放在家里,我日夜不安啊,越放越贬值。”邱美娥念叨。
10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顺良嘴角挂着一丝酸涩的苦笑,刚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
他疲惫不堪地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打开门,是房东那张势利的脸。
“该交房租了。”房东阴沉着脸说。
“对不起,我们这个月工资没有及时发。等发了工资,我一定马上给您!”
房东板着脸说:“不是我不照顾你,我这里也有急用钱的地方,后面想租房的,排着队呢。我是房东,不是慈善机构。给你三天时间,再不交,便搬走吧。”说罢扭头走了。
三天后,顾顺良还是没有凑到房租,奔波了一番后,也没有找到更便宜的落脚点。
第四天下班回去后,顾顺良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褥等被扔在了门口,他的几个干瘪的大包,像只受气的鸭子似的耷拉着脖子蜷缩在那里。
那一刻,顾顺良的泪水一下子出来了,万千的滋味,涌上他的心头,他无奈地背起自己的行李卷,离开那里走上街头。
天忽然下起了雨,整个成了一座冰凉的城。他拿出雨衣,将行李卷包起来,徒步在雨中走着,走着。雨淋湿了他的头发,“我不能被生活击倒,一定要挺住!”他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爸,娘,我一定要在BJ混出个人样来,给你们脸上争光——”
他走在街头,身上也被淋湿了,迷蒙的水雾中一家家亮着灯的窗口是那么温暖,“什么时候有一个窗口属于自己?”他心里喊着。
呼呼的大风刮着,咆哮着。顾顺良疲惫不堪地在街上走着,“哪里有一处廉价而能栖身的地方?哪怕是一顶帐篷啊!”他心里喊着。
走着,走着,顾顺良来到了邱栀子所在的医院旁。
此时的顾顺良已被淋得全身冰凉,哆嗦不止。出于一种本能,他跑向医院的急诊室,一个穿白大褂的纤瘦身影正巧在旁边匆匆走过,顾顺良一下扯住了那女大夫的白大褂,喊道:“大夫,你救救我!”
女大夫转过身来,却是邱栀子。
那个瞬间,白皙纤弱、一脸柔善的邱栀子,在顾顺良的感觉里,像一个天使。
也是碰巧了,今天的邱栀子正替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同事在急诊室值班。
顾顺良眼中的无助一下子激发出了邱栀子身为女性的柔软心肠,“赶紧把湿衣服脱了,用被子捂一捂,不然会生病的!”邱栀子见此情形,将顾顺良领进一间病房里,随后,便抱过一床被子来。
顾顺良瑟缩在洁白的被子里,感觉暖和了很多。
“来,把这碗姜汤喝了。我让旁边的小饭馆给熬的。”天使再次飞临了顾顺良的床边。是邱栀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站在那儿。
顾顺良喝完了那碗姜汤,泪水一下子涌出来了。
11
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日,邱栀子正在家里看书,慕容雪打来电话问:“亲爱的,今天晚上的相亲可别忘了啊,大浪淘沙,这回儿见的主儿是托郑军武的朋友给介绍的,可是个有房有钱的,总算找到一个符合你妈要求的人了。那人说了,他的小轿车在你们小区门口等着呢,怎么样,对方够诚心的吧?”慕容雪在电话里喜眉喜眼地说。
“但愿如此吧。”邱栀子有些麻木地说,“相亲相得我都累了。”话虽这么说,放下电话的邱栀子还是描眉画眼了一番。
过了会儿,精心打扮后的邱栀子心怀憧憬地从楼里急走出来。
不远处的一辆小轿车里,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他对着手中的照片认出了邱栀子,面露惊喜地伸手对邱栀子打了个招呼,然后下了车。
邱栀子神情羞涩地向着那个男人走去。
“邱栀子!”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动情得近乎颤抖的喊。
邱栀子停下了脚步,环顾左右。
一个瘦高的男青年从大门外的一根柱子后面闪出来,怯懦而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邱栀子!”
“咦,是顾顺良,你怎么又来我小区了?怎么知道的我家的地址?”邱栀子惊喜又惊讶地问。
“我,有一次跟在你后面——”顾顺良低下头,用脚揉搓着地面。
“有什么事快说啊,我还有事。”邱栀子着急地说。
顾顺良低下头,他已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就为了见邱栀子一面。
“哎呀,你这个人,有事快说啊,这么慢腾腾的!我还有事,”邱栀子看一下表,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辆小轿车旁的男人道,“我,要相亲去。”
不远处的一辆小轿车里,那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正掏着裤兜倚着车身站在那里,看起来还算潇洒。
顾顺良听罢此话见此情形,顿时如被狂风吹了一下的树叶般,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用那副受了重创般的神情怔怔地看着邱栀子,断断续续地道:“我还是忘不了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一种要和你过一生一世的感觉。”
邱栀子有些为难地道:“我原来已经说过了,我们俩不合适。我妈非逼着我找有房有钱的,你老家又是——,我担心过不了我妈那一关。”说罢,便甩下顾顺良一人,走过去上了那中年男人的车,小轿车傲慢地吐出一串烟,跑了,消失在城市的深处。
顾顺良难堪地站在那里,妒火如焚,但他顽强地站在那里,凛冽的寒风一阵阵吹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顺良依然站在那里。
他走到旁边小卖铺的窗口前买了一个硬面包,和冷风一起塞进肚子里去。他想去饭馆里喝一碗热汤,又怕邱栀子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他必须一刻不离地坚守在那里。
一个又一个人从小区门口出出进进的,好奇地看着顾顺良。他站在旁边一棵树的阴影里,灯光便照不着他了。脚麻了,他围着那棵树一圈圈地转。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两个小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多了,邱栀子才和那个中年男人玩得痛快淋漓地回来,他们看了电影,又去吃了夜宵。两个人嘀嘀咕咕的笑声将寂静的夜色划破,使寒凉的夜色中站立着的顾顺良更加剧烈地抖动。
邱栀子惊讶不已地看着大门口的人:“咦,顾顺良,你怎么还在这儿?”
顾顺良无言地看着邱栀子,泪水哗啦一下出来了,忽然就举着一枝玫瑰跪在了地上:“邱栀子,嫁给我!”
邱栀子心生柔软,拉顾顺良起来陪着他在深夜的大街上散着步。
“你在我里面走,万一过来的车失控什么的。”顾顺良说,言外之意是,万一过来的车失控,有他挡着。
邱栀子深看一眼顾顺良,为这个男人的体贴。
“冷吧?我给你握着手。”顾顺良又说,用左手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右手攥住邱栀子的手。
瞬时间,邱栀子心生一股温暖,在这呼啸的北风中,在这深夜的都市街头,一个男人正把他的温度向自己的手心里传递。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
顾顺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邱栀子,赶紧骑上自行车驮着邱栀子往回赶。
因是顶风前行,顾顺良弓着身吃力地骑着自行车,头发淋得湿漉漉的。
邱栀子将伞给顾顺良遮上。
顾顺良果决道:“别管我!将你自己遮好,女孩家身体娇弱,最怕受寒。”
邱栀子只好用伞遮住自己。
再看那暴露在大雨里的顾顺良,浑身已淋成了个落汤鸡般。
风雨很大,吹着伞,他们的自行车也被吹得斜斜的,载着两人艰难地前行,像风浪中一只飘摇的小舟。
到了邱栀子家的楼道门口,顾顺良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纸递给邱栀子,难为情道:“这是我写给你的诗,回家再看——”
邱栀子接过来往楼道里走去,回头看一眼顾顺良,正脱下上衣拧着水,见邱栀子回头了,笑着挥挥手让她赶紧进去。
邱栀子的眼睛顿时潮润了。仅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细节,邱栀子便决定将自己的终身托付于这个男人。爱,有时候不需要太多,只仅仅是几个小细节的温暖,便够了。
回到卧室里,邱栀子坐在被窝里一页页地读着顾顺良写给自己的情诗,心生感动,她将自己的脸贴到那些诗稿上去——
12
几天后,慕容雪便给邱栀子打来电话问:“亲爱的,那天的相亲结果怎样?”
“相处的倒是挺愉快的,男人倒也有房有钱的,可他已经四十三岁了,是个二婚。我进门就要给人当后妈,
回来后越想越硌应的慌,我妈也不同意。”邱栀子心灰意懒道。
“是么?我对男方的情况也不大了解,都是人托人的。”慕容雪歉意道。
“唉,跟你说个事,”邱栀子犹豫道,“最近有一个叫顾顺良的,追我追得很厉害——”
“是嘛?他干嘛的?赶紧老实交代!”
“他学中文的,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人又高又帅,对我也挺痴心的。”
“那还犹豫什么?赶紧从了他吧。”慕容雪玩笑道。
邱栀子犯愁道:“我对他的感觉——倒也来电。可他老家是河北农村的,据他自己说他家里穷的家徒四壁。我自己倒不在乎这个,可担心他这一点过不了我妈那一关,所以一直有意疏远他。你知道的,我妈憋了这么多年的劲就是为了让我找个有钱的。”
“那倒是。要不这样,你让你妈见见他?见面三分情,万一他讨你妈喜欢呢?所谓百俊遮一丑。”
“那就见见?我也来个先斩后奏,先让我妈见见人,暂不说他家庭背景。”邱栀子道。
“也不让我把把关?”慕容雪笑道。
邱栀子笑道:“可不敢。哪个男人见了你这么个大美女啊,都失魂落魄的,让众多粉黛顿失颜色。”
“小气的!也不给我一次以身试法的机会!”慕容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