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鸡妖
梁国夫人生得美艳逼人,站在人群中宛若神女下凡般庄严肃穆,她眉眼轻挑,不怒自威,“沈姑娘和萧公子乃道士,自是有办法斩妖除魔,你若此刻冲上去,不仅帮不到陆姑娘和苏公子,反而拖累他们。”
有着秀气娃娃脸的年轻剑客不卑不亢地朝梁国夫人抱拳行礼,“吾辈剑客行走世间,靠的是一身剑术本领,岂会那等因一点危险便藏头露尾,畏手畏脚。梁国夫人且放心,顾某并非莽撞之人,不会给人平添麻烦。”语罢转身便朝战场处飞奔而去。
袁管家刚想阻拦,被梁国夫人抬手制止了。
“此处刀剑无眼,烦请梁国夫人将闲杂人等带离此处,越远越好。”陆宿泱撇了一眼被打斗声吸引而来的众人,眉头微皱,先前布下的阵法此刻隐隐有些崩溃,若是阵法被破,势必会连累无辜,她不想徒生麻烦。
梁国夫人颔首,目光朝袁管家身上一顿,转身往回走。袁管家会意,责令互送商队的私家军将众人驱离此处。袁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年轻剑客在夜色中的背影,跟上梁国夫人的步子:“梁国夫人似乎对顾开明颇有些另眼相看。”
梁国夫人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此子年纪虽轻,一身剑术却极为了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是能将此子招安,不失为王商一大助力。”
陆宿泱和黑衣青年又过了上百个回合,鸡妖明显也注意到了隐隐有些崩溃的阵法,他侧身躲过黑衣青年横扫而来的一剑,利爪泛着光,聚集全身妖力往阵法轰去,一阵玻璃破碎声响起,围困住鸡妖的阵法应声而碎,鸡妖神色一喜,连忙飞身往外逃:“不跟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玩了,本大爷去也!”
“不能让祂逃了!”陆宿泱和黑衣青年连忙飞身去追,却见一道剑光凭空出现,将鸡妖的白发削了一大半,生生拦住了鸡妖的去路。
鸡妖见自己心爱的白发被一介凡人削断,气急败坏地尖叫道:“啊啊啊!他奶奶的,你竟敢削断本大爷的英俊的秀发!本大爷要将你碎尸万段!”祂五指成爪,疯狂朝突然出现的身影攻去,誓要将那人一击毙命。
“小心!”
来人正是顾开明,只见他灵活将身体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动作,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鸡妖的致命一击,而后挽了一道剑花,不退反进,一个呼吸间竟也跟那鸡妖斗了数个回合,身上虽有挂彩,但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鸡妖见那凡人同样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豆大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权衡利弊之下立马打消了取他性命的念头,转而逃窜到夜色中,欲要借夜色掩饰逃出生天。
陆宿泱和黑衣青年此刻也赶到了,陆宿泱见鸡妖故技重施,双手掐诀,数道黄色符光朝鸡妖飞去,瞬间击中逃跑的鸡妖,鸡妖身体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撞倒几棵树方停下来,张嘴哇的吐出一口夹着破碎内脏的鲜血,黑衣青年的身影翩然而至,剑光起落间,鸡妖尸首分离,鲜血也刹那间喷涌而出,滚落的脑袋上还残留着愤怒和不甘的神色,片刻后鸡妖尸体逐渐缩小,变幻回了普通家禽的模样。
“萧道友和顾兄好剑法!”陆宿泱赞道。
黑衣青年姓萧名与淮,乃是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师承不详。鸡妖更早之前是在云阳县作乱,恰巧被在云阳县游历的萧与淮碰到,于是前去收妖,只是这鸡妖狡猾,在收服的过程中制造混乱逃了出来,黑衣青年一路顺着蛛丝马迹追查,追踪到上水村,自然而然地碰到了陆宿泱。
二人知晓对方来意后,开始布署斩妖计划,只是鸡妖不知怎么回事,一连几日都不肯现身,待得收完小麦,二人得知上水村乃商队必经之路,就在上水村不远处候着,候了三日才碰到梁国夫人的商队,最后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陆道友过奖了。”
顾开明则蹲下身子,拿剑拨弄了下公鸡的脑袋,一脸惊奇道:“哇怪人居然变成了一只公鸡!原来传说中的妖怪长这般模样!”
萧余淮将鸡妖尸体妥善处理好,站起身子道:“妖魔鬼怪形状千奇百怪皆有,生得这般模样并不出奇。”
顾开明跳了起来,追问道:“听萧兄这么一说,萧兄和陆姑娘都见过不少妖魔鬼怪咯。”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给自己掌了下嘴:“瞧我!萧兄和陆姑娘乃是道士,怎么能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
三人往商队扎营的地方走去,顾开明如同窜天猴般上蹿下跳,他满脸兴奋地道:“俩位能否同我说说斩妖除魔路上的所见所闻?”
“顾兄若是感兴趣,不如去集市上买一两本志怪类的书籍一阅,便能一目了然了。”
“那什么书都是胡编乱造的,哪有二位经历来得真实且精彩!”顾开明笑嘻嘻地揽住萧与淮的肩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萧余淮没有回答顾开明的问题,他拨开顾开明揽住自己肩膀的手,转而对陆宿泱道:“陆道友方才那一番话倒是有着独到的见解。”
“什么?”陆宿泱随手将额间碎发拢到脑后,疑惑地看向他。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是怜他们不易给予他们一线生机,若是避世苦修,行善积德便有机会得道飞升,即便无法飞升成仙下辈子亦可投胎成人。”苏子御将陆宿泱的话复述一遍,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递到陆宿泱和顾开明面前,眉眼温润,“我在斩妖除魔生涯中一次性听到这般言论,是以颇有些惊讶。”
“人有善恶之分,妖精鬼怪亦如是,不能因为他们生而非人就直接冠上恶名,不然对那些从未害人性命的妖怪来说并不公平,尽管这世道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陆宿泱大大方方地接过,将金疮药撒到较大的伤口上止血。
萧余淮点头表示认同,“如今世人皆认为妖魔鬼怪生来便是恶,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有这番见解之人并不多。”
“世人皆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番言论虽并无大错,然万事万物存在即合理,这些非人之物若是能行善积德,不残害人族,我们也并非赶尽杀绝不可,萧道友觉得呢?”陆宿泱歪头看向萧余淮。
顾开明接过金疮药,单手摸了摸下巴,并未插话。
三人相谈间回到了营地,到了营地后梁国夫人见三人身上都挂了彩,连忙吩咐家仆将他们迎道帐篷处,替他们包扎伤口。
处理好伤口后,梁国夫人便进了陆宿泱所在的帐子,她身后的丫鬟将吃食放到简易的桌子上,在梁国夫人挥退下站到一旁。
梁国夫人握着陆宿泱的柔荑,掏出一小罐精致的药瓶,一张脸在火光下越发明艳动人,她温声细语道:“这是宫里才有的祛疤生肌的芙蓉药膏,沈姑娘受了伤,姑娘家家的莫要留下疤痕的好。”
陆宿泱将药膏推了回去,摇头拒绝,“梁国夫人,这药膏太贵重了,当不得。”
梁国夫人不由分说地将药膏放到她手上,将她收心拢紧,娇嗔道:“陆姑娘救了我一命,难道我的命还比不得芙蓉生肌膏?这芙蓉生肌膏权当做沈姑娘的谢礼了。”
陆宿泱刚想推辞,梁国夫人迟疑了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另有要事相求。”
“何事?”陆宿泱问。
“我族中有一幼妹,自今年年初起便患上了怪症,时常头痛不止,夜里噩梦连连,此症状持续了半年之久,形销骨瘦,换了许多大夫都查不出病因,有人说许是遇到了脏东西,然得道高僧亦是请了不少,却依旧束手无策。”梁国夫人苦笑了声:“我父母去世得早,幼妹是我一手养大的,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而今她有此番遭遇,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今日有幸见两位道长降妖伏魔,知道沈公子及苏姑娘道法高深,说不定有办法救幼妹,是以便厚着脸皮来请求你们帮忙了,此事不管成不成,事后必有重谢。”
说罢起身朝陆宿泱行了个礼,陆宿泱起身托住梁国夫人的手,“梁国夫人不必行此大礼,这个忙贫道应下了。”
第二日出发时萧与淮和顾开明也在列,原来梁国夫人以为二人是同伴,便将他一同邀了过来,对此陆宿泱早有猜测,并未感到意外。
商队经过上水村,陆宿泱告知村民鸡妖已除,谢绝村长的挽留,将一沓符纸交到村长手中,让他们贴到门口处便随着商队一同启程。
苏水城是一个富庶之地,河流众多,水系发达,乃良渚国国都。良渚国靠水,国主重商,是以河流中来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甚至有开在河中的酒楼船只,为来往的商船提供便利。
而梁国夫人所带的商队,是雨凉国的王商,隶属良渚王室。
陆宿泱一行人到达苏水城时已是三个月后,一下船陆宿泱就长长呼了口气,三个月的路程有一半以上都在走水陆,飘忽不定,回到岸上瞬间有种重心回归的感觉。
到了苏水城后梁国夫人将二人安置在客院,之后就去了王宫,主人家不在,陆宿泱和萧与淮、顾开明三人便在苏水城逛了起来。
下午回梁国府邸时梁国夫人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宴会,三人应邀其中。陆宿泱前往宴席时,遇到了两位带着一群仆从身着锦衣的少女,少女见陆宿泱只身一人,又身着道士装扮便热情地迎了上去,“这位便是阿姊请来的道士?”
其中一位圆脸杏眼的秀丽少女左顾右盼,一脸天真地道:“听闻阿姊带了两位江湖道士回来,另一位道士怎的没同你一道?”
“阿青,不可无礼!“另一位身着锦绣粉衣,吊梢眉丹凤眼,面容精致的少女歉意地朝陆宿泱行了个礼,“舍妹年幼,出言无状,还望道长莫要怪罪,阿青,还不向道长赔礼道歉?”
唤作阿青的少女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地向陆宿泱陪了个不是,“阿程姐,我这不是好奇嘛。”她极小声地嘟囔了句:“荣欣这个老女人为了那废物都耗了多少钱财了,还净请些江湖骗子,真是可笑至极。”
哪怕声若细蚊,还是被耳清目明的陆宿泱听到了,而荣欣正是梁国夫人的名字。她不动声色地朝俩人笑了笑:“没关系。萧道友有点事未能与我同行,过些时候自会在宴席上见到。”
粉衣少女薄唇轻勾,神色亲和地道:“道长说得极是。瞧我,聊了那么久,忘了向道长介绍了,我乃梁国夫人堂妹,荣家大房荣家风嫡次女,荣程程。这是舍妹,三房荣家平幺女,荣青青,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陆宿泱嘴角含笑,回应道:“清平观陆宿泱。”
“原来是陆道长。“荣程程热心地道:“陆道长初来梁国府,定是不知宴席摆在何处,如若不嫌弃,可与我们一道过去。”
陆宿泱点头,嘴角含笑,“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荣青青蹦蹦跳跳地走在陆宿泱身侧,满脸好奇地问:“听闻你是降妖伏魔的道长,阿青好奇,这个世界上当真有妖魔鬼怪么?”
陆宿泱道:“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好吧。“荣青青似懂非懂,她歪着头,食指抵唇,满脸天真,“那陆道长道法肯定是很高深了,那是否见过很多妖魔鬼怪?”
陆宿泱拨开挡在身前的垂下的柳叶,“我姑娘若想得知此事,何不亲自过问梁国夫人?”
听到梁国夫人的名号,荣青青面上顿时有些僵硬,荣程程无奈地摇头,她点了点荣青青的脑袋,“苏道长既是降妖伏魔的道士,又怎会没见过妖魔鬼怪,阿青,你又调皮了。”
荣青青不过一瞬面上又挂起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刚才所看到的不过是眼花,她捂着脑袋娇嗔地跺了跺脚:“阿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