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堂兄
刘剡吃得不亦乐乎,似是把此行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坐在上手的青年好奇地看着少年吃下一块块点心,直至他身前的那一盘子都见了底。
眼见少年手边的茶水喝完,青年把自个儿的那杯递了过去,和气道:
“不介意的话,可以喝我这一杯,我没喝过的。”
刘剡也不见外,伸手接过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儿。
“嗝~,谢谢!”
“不客气,”青年微微一笑,目光和煦,就像是在看自家晚辈一般,关切道:
“需要再来一点吗?我看你好像挺喜欢吃这款点心。”
“不用,我吃饱了。”
少年放下茶盏,挥手拒绝道,犹豫片刻,腼腆笑道:
“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请问方便把这个点心的方子卖给我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纵是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青年,也不由得呆愣了一瞬,失笑道:
“你认得我?”
“不认得啊。”少年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但是能在宗人府出现的,除了官吏便是刘氏宗亲,我尝着这点心确实不错,与我刚才吃的明显不是一个点心师傅做出来的,不用说,应该就是你带来的,问你要总是没错的,你总不能是舍不得个点心方子吧?”
“哈哈,咳...咳咳,你说得在理。”锦衣青年被少年逗笑了,笑了两声又咳嗽起来。
平复了一下,青年复又问道:“据我所知,你母妃仙逝不久,你不在家中准备操办郡王妃的身后事,来宗人府做什么?”
“我想请礼亲王带我入宫,献一良方,以换取我母妃以该有的品秩下葬。”
刘剡仿若并未察觉上首青年话语中的陷阱,实话实说道。
“哦,什么良方?”青年闻言,来了几分兴趣。
“制盐法。”
青年眉头轻挑,身子往刘剡这边倾了两分,追问道:“较现在的煮盐法,如何?”
“我不知道啊!”
少年面不改色地撒着谎,自个儿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小少年,之前也没有接触过这类事务,言多必失。
何况自己虽然知道“晒盐法”较“煮盐法”要好上许多,甚至到了自己所在的后世,“晒盐法”仍旧是重要的制盐法,可见其优越。
而原身一个长于富贵的宗室公子,不说什么煮盐法,连盐价几何,都不可能知道。
说“不了解详情,但知晓此法有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有几分聪慧,并自知自个儿较旁人聪慧。
在聪明人看来,少年虽聪慧,却也只是个稍微聪明讨喜些的少年。
目前看来,刘剡的“扮演”还算成功。
很多时候,都能算是本色出演了。
毕竟刘剡很有自知之明,自个儿或许有几分小聪明,跟真正的天才,肯定是没法比的。
但较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他远超当世所有人的见识,方才是自己最为宝贵的财富。
“你不知道?!”青年如刘剡所预料的那般,愕然不已,“既然你不知道,怎么确定此法有益?”
“当然是我父王和忠义老千岁说的!”
少年面带骄矜,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说到最后又有几分落寞:
“当年我父王与忠义老千岁议事,言及要推行此法,皇伯父说:‘得此良法,天下百姓可食盐矣。’可惜晒盐法还没开始施行,皇伯父和父王就都不在了。”
锦衣青年,也就是当今太子刘炽喜不自胜,丝毫不怀疑少年话语中的真实性,少年话中的皇伯父,便是昔日东宫,已故的忠义老千岁。
刘剡没有说出来的,青年也在脑海中自动给他补齐了。
延平郡王得了“晒盐法”,献给了东宫,二人正商议着如何试行并推广,还没有结果,东宫一脉便失势,核心人物身故,剩下唯一知晓此法的,年方五岁,不知世事。
直至今日延平郡王妃仙逝,刘剡方才想起四年多前,偶然听到并记在心底的那一道“晒盐法”,知晓其中价值的少年,只想凭此换取母妃的最后一次体面......
哪怕其中还有许多不能自圆其说之处,青年也能在脑补一番。
因此,青年看向刘剡的眼神和善了两分,还只是个孩子呢,起身走到刘剡面前,躬身温声道:
“是剡哥儿对吧?说起来,剡哥儿你还得管我叫一声堂兄,当年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额...”刘剡转头躲过了青年伸过来的魔爪,说话就好好说,摸头是几个意思!
套近乎也太生硬了点!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真的吗?”
刘剡怀疑地看向青年,自个儿出生的时候,延平王府正是鼎盛之时,在东宫,甚至皇帝面前,都算得宠的。
特别是在忠义老千岁那里,可是比他亲侄子,都要得脸得多,是以青年说他抱过自己,刘剡是相信的。
“自然,”刘剡躲了过去,青年也没在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道:
“延平王叔在时,对小辈多有照顾,人缘一直很好。”
人缘再好还不是死了。
刘剡心底默默吐槽,不过政治斗争自来如此,何况老千岁当年之事,并不简单。
是以并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起身直视青年问道:
“那这个制盐法,可能换得我母妃以该有品秩操办后事?”
“此‘制盐法’可有手稿?给我看看如何?若确有效果,我帮你献上去,包你得偿所愿。”
“你如何保证?”少年似是还有疑虑。
“你不知我的身份?”
青年笑着摇头,说着解下腰间玉佩,递给身前倔强的少年:
“剡哥儿安心便是,我自然不会哄骗于你,以此为证。”
“刘剡见过太子堂兄。”
刘剡弯腰行了一个平辈礼,他自然知晓青年的身份,原身幼时,可是经常进宫的,加上虽然几年未见,青年样貌却未大改,是以少年在见他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只是青年并未表明身份,刘剡也就乐得装糊涂。
此时太子刘炽点破,也不好继续装傻。
“你呀你!还是与幼时一般淘气。”
刘炽说着,帮少年把玉佩系到了腰间,不容拒绝道:“留着顽吧,就当堂兄给你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