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替罪羊，必死
周仪成为专掌星占、历法的太史令之后，难得地空闲了起来。
作为太史署的主官，他已经不需要像之前还是太祝令丞的时候，被到处借调了。
整个太史署需要被借调出去的，只有周仪麾下的属官。
此刻周仪正在署衙内翻阅着他之前还没看过的一些天文志书简。
卫尉属官潘虑前来拜会周仪。
“家父与上大将军、大将军皆被至尊征召回建邺，为了处理校事吕壹之事。”
潘虑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周仪。
“听说，这一次连丞相也被请到了宫中。”
但具体之事，潘虑无从得知。
“吕壹所领校事，弄得江东人心惶惶，早就该死了。”
说话之际，潘虑愤愤不平。
周仪闻言，默默点头。
他猜测孙权把吴国丞相顾雍请进宫中的原因，大概是被迫低头了，请顾雍作为中间人。
毕竟顾雍是江东本土士族当中，第一个选择抛弃与孙策之间的仇恨，转而与孙权合作的江东大氏代表。
同时，作为丞相的顾雍也曾受到过吕壹的针对，孙权请了顾雍，说明要准备结束这事了。
“等等吧，等家父进宫出来之后，虑再打听一番。”
潘虑说道。
三日之后。
陆逊、潘濬、诸葛瑾等外部封疆大吏和顾雍这个在朝丞相，于宫中待了足足三天。
这才联袂出宫，于宫城南门各自拱手分别，回到建邺家中。
半个时辰后，数道身影先后从各处汇聚而来，陆续进入周仪所办公的太史署中。
其中就包括了奉命而来的潘虑。
“低头了，至尊低头了。”
潘虑小声说道。
“这一次，吕壹必死无疑。”
他告诉周仪，这一次陆逊等人进宫，与孙权谈判了三天三夜。
江东士族、淮泗流寓系、荆州势力给了孙权一个台阶下，要求处死吕壹，以前的事便既往不咎。
“吕壹死后，各地递交辞官申请书的吏员，便会相继回来。”
“但是至尊也提出了要求，拒绝让上大将军、家父、大将军和丞相之间的任意一人来审判吕壹。”
潘虑说道。
周仪于心中思索，这一次孙权指挥校事机构打压群臣，进行制衡的举动，遭受到各方势力的反对。
导致了江东吴国内部政治动荡，引发不满。
以中书典校郎吕壹为首的诸多校事，以及其背后的孙权，自然而然处在了被孤立的地位上。
为了缓和这股矛盾，稳定内部证据，孙权不得不收手退让。
“校事权力过大亦不是至尊的本意，事已至此，只能由吕壹背锅了。”
周仪叹息道。
孙权不会蠢到为了打压各地势力，让江东崩塌，同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校事吕壹，而与全体江东势力对抗。
“谁来审查吕壹之事？”
周仪问潘虑。
审查吕壹，只不过是一个流程。
但是这个流程必须要体面，让孙权的面子上过得去。
“经举荐，由虑负责率领卫尉兵马缉拿吕壹，由伯礼负责调查吕壹罪行，起草文书，郎官朱钧传达文书至丞相府......”
潘虑解释。
周仪算是听明白了。
这一次，江东各地的一代人物不方便出面，改而由二代人员缉拿、审判、治罪吕壹。
这是孙权低头道歉的一种信号，是皇权向将权表示愧疚的姿态。
至尊孙权虽然低头了，但不向陆逊、潘濬、顾雍、诸葛瑾等人低头。
只低头于这几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于是次日，周仪连同卫尉属官潘虑、郎官朱钧，以及顾雍之子、辅正都尉顾谭，率众抓捕吕壹。
校事府衙门口。
空荡荡一片，门可罗雀，与往日人影往来形成鲜明对比。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相关校事之人早就被处理了，府衙里只剩下中书典校郎吕壹一道身影。
“吕壹，你陷害朝廷忠良，诽谤江东柱石，窃弄权柄，今日伏诛之际，可知罪？”
此时的吕壹明白自己充当怎样的角色，他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无言。
转瞬之间便已经被卫尉兵马带走。
周仪担着调查吕壹犯律证据的名头，实际上不需要亲自去调查，因为卫尉严畯已经将吕壹的所有罪行证据收集完毕，交由周仪。
“这事不能深究到至尊身上，必须速速断案。”
严畯提醒周仪以及面前潘虑、顾谭、朱钧等几个后辈。
负责审讯吕壹的人是顾谭，也只是走个流程。
但是朝廷重臣相继向顾谭提出对吕壹使用‘大辟’重刑，并对其加以‘焚裂’。
顾谭进退两难，他喊来周仪、潘虑、朱钧等人，商讨如何回应众臣。
“你要明白，当初吕壹所做所举，皆是以至尊名义施行，打压朝臣固然让人憎恨。”
周仪开口说道。
“但给吕壹施以重刑，至尊那边......”
孙权的脸面过不去啊！
“不施重刑，百官何以泄愤？”
顾谭迟疑道。
周仪笑了笑，道：“百官请求施以重刑的奏疏，也只是奉命走流程做做样子，何必当真呢？”
只要吕壹死了，校事机构解散，大家就泄愤了。
这话一出，顾谭恍然大悟，他之前一头钻进了死胡同里。
“报，尚书令到！”
外面响起一声汇报。
众人心中明白，尚书令阚泽是孙权身边的心腹，自然也对吕壹之事的内幕一清二楚。
顾谭问如何回应阚泽？
“盛明之世，不宜有大辟、焚裂等重刑。”
周仪建议顾谭这般回答。
未久，尚书令阚泽进入大殿，询问顾谭是否要对吕壹实施重刑？
顾谭将周仪那句话回应给阚泽。
阚泽抚须点头，说他会回去向至尊提出建议。
次日。
孙权当众接受了尚书令阚泽的建议，下令简单快速诛杀了牢狱里的校事吕壹。
整个校事机构被尽数推翻，同时孙权派人去告谢诸大将，还下了一道责诸将诏书。
借此谴责诸将没有及时对孙权的错误行为进行劝谏。
周仪听说后，感慨不已。
真要面子啊。
吕壹无疑是孙权打压各地士族、豪将，进行官吏改革失败的替罪羊。
皇权与将权之间互相妥协、互相成就，牺牲的只是被推到前面的棋子。
“在乘风下压的时代大势面前，个人的反抗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