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失约
哈欠连天,索欧斯是从来不习惯熬夜的。祭奠过逝者,他又去帮着洗碗收拾餐具,忙活完这些,午夜已至。
回到棚屋他几乎困得要倒头就睡,奇怪的是,透过门缝,他看到泥岩的房间依然亮着。
(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他实在太困了,没能听到,女孩的哭泣。
……
泰拉历1071年,安魂节前夕:
卡兹戴尔往年以惨重代价击退了莱塔尼亚大军的侵略,萨卡兹死伤不计其数。
想必今年安魂节的的墓地里,妇人带孩子祭奠的不在少数,没建起多少年的墓园,因添了太多新竖的石碑而拥挤许多。
小泥岩对安魂节这个字眼并不敏感,他没有亲人,连个祭奠的对象都没有。
去年安魂节那天,满城灯火却没有一处属于这个可怜的孩子。晚餐是人家扔在垃圾桶里的残羹冷炙,运气好鸡的话还能捡到几块带肉的骨头。
浑身脏兮兮的她裹着一条破褥子坐在背风的街道角落,在手搓的泥偶陪伴中度过了寒风刺骨的长夜。
有钱人从来是少数,在卡兹戴尔更是如此。像她一样蜷缩在街头的乞丐还有很多,可惜,这些苦命人并没有选择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现实是,萨卡兹举城欢庆的安魂节当天夜里,小泥岩唯一的破褥子也被其他流浪者抢走了。
那个冬天漫长到看不见尽头,降下的大雪染白了城市,很美,但也很冷——冷到险些将衣衫单薄的她冻死在街头。
……
可如今一束光就那样奇迹般的出现了,它驱散小泥岩寄身已久的阴影,[记忆缺失]温柔的拉起她满是污渍的手,拽出那名为“过去”的泥沼。
他与自己非亲非故,却选择伸出援手……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时甚至让她认为是个美梦。
她独自呆在阁楼的屋子里,脑袋时不时探出窗子,希望在楼下看到某人的身影。
经过[记忆却失]半个月的细心照料,小泥岩的面色红润了不少,肉嘟嘟的更加讨人喜欢了。
每天晚上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记忆缺失]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些好东西,摸摸头道声“真乖”然后把小礼物送给她。
有时候是块热乎的馅饼,又或是一把酸甜可口的蜜饯。那时候,小泥岩眼中的他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今天,他竟然带回了一只宰杀好的母鸡。
小泥岩从小没有大块吃肉的记忆,碗里为自己扯下的两根鸡腿,原来鸡腿可以有这么多肉……
对呀,以前吃的是垃圾桶里捡来的鸡骨来着……
[记忆缺失]啃着一只鸡爪,说今晚咱们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扬言自己接到一笔大单子,要是不出差错要不了多久就能挣来今后几年的花销。
小泥岩很开心:“有了钱,[记忆缺失]是不是就不用每天出去找活干了?”
……
她的愿景很美好,但是——
那个安魂节的清晨,小泥岩醒来时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嗯……他?她?[记忆缺失]是叫什么来着?”她慌张起来,可记忆中那个形象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桌上放着一只鼓囊囊的袋子,里面装满了昂贵的赤金和源石锭。
在卡兹戴尔,这袋钱无论放在哪儿都是笔不小的财富。
小泥岩此时却无心在乎这些东西,她跑下楼,她狂奔到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没有一张脸是她所熟知的……哪怕她已忘记那人的面貌。
玛丽太太已经为她做好了早餐,小泥岩问起她的脑海中那个形象的时候。对方却是疑惑的摇头:“孩子,你在说什么?我收留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啊。”
“可是,桌上为什么会有三碗饭……”小泥岩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
“年纪大了,或许是我糊涂了吧……”
[记忆缺失]被不同程度的遗忘了,小泥岩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当她垂头丧气的回到房间,才注意到桌面被刻下的那段文字。
但问题在于——小泥岩压根就不识字,她读不懂。
她寻遍了卡兹戴尔,她的努力最终没有结果。某人,就像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
“二十年后重逢的约定。”泥岩后来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她相信着,她期待着。
她几年中学着识了字,不至于成为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其中,就有这个缘由……
玛丽太太在十年后突发恶疾去世了,泥岩卖掉了阁楼,几经周折,在力量上展现的天赋最后使她成为了一名萨卡兹佣兵。
她提起战锤,穿上了沉重的护具,小心封存了属于自己的过去。
复杂的战斗环境中,她染上了堪称绝症的矿石病。
……
那一刻,泥岩第一时间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未来[记忆缺失]会不会嫌弃自己——她为此惆怅了很久。
她打出了名气,她有了自己的队伍。泥岩不喜欢当领袖的感觉,但也被迫习惯了。
握着橡皮擦的手就算是再用力,纸面上铅笔的痕迹总是能留存一些。他的活动在历史长河中荡起了一层薄薄的涟漪,他的形象却被涌起的河沙悄悄掩盖。
浩瀚无垠的时间会修正一切,但保不齐会留下一些瑕疵,大概就是这样。
……
天终究亮了,泥岩等了一整夜,却没等到她想见的那位神秘人。
两个酒桶倒在地板上,其中注满的啤酒已然被喝干。
尽管已经过了许久,屋子里又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酒气和。某人的醉意。
此刻泥岩没穿戴沉重的护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抽泣的她显得如此纤弱无助——如被父母抛弃后得知真相的孩子。
恍惚之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寒冷冬夜。
她眼睛哭的红肿,精心绘制的妆容都花了。是的,她昨晚回来后甚至用生疏的手法给自己化了妆,描眉涂唇、遮瑕抹粉……这其实没有必要,她的容貌本就无可挑剔。
特意换上了衣柜深处那件保存很好的华美裙装,这是用她攒了好久的钱,一年前托人从莱塔尼亚买来的。
当时由于紧张,仅有的眉笔被捏断了。泥岩的手提得动沉重的染血战锤,却拿不起一支轻飘飘的眉笔……
期待变成失望,执念与诺言成了空话。
泥岩毫无困意,她很沮丧,有人失约了。
万千思绪化作一声叹息,头发乱糟糟的,她也没心思打理。洗去妆容,套上护具后,她又变回大家所熟知的泥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