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牙尖嘴利的小滑头
江微暗自欢喜,心里羞恼地大骂他骗子,嘴上不忘戳破他的伪装。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得一副关切圣雌的好模样,骗走信徒信赖,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骗走我的信赖吗?”
大祭司轻笑一声。
“我要你一人信赖有何用?”
“你——”
江微找不到答案,一时竟给弄得满脑乱绪,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欢喜又恐惧地等待着他的动作。
大祭司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与她对视。
他身上那股松木燃烧的淡香,疯狂挤走江微周身的普通空气。
江微原以为自己是占理的一方,无论如何也犯不着怕他,诡异的是,她与他方对上一眼,明事理的脑子就带着身体一块犯软,规律跳动了十几年的心脏也变得豪迈奔放,直跳得她招架不住,别开头去。
“牙尖嘴利的小滑头,不是最擅长识破我的蠢话么?怎么说到我刻意关切,意图谋得你的心时,又怯得用信赖二字作为替换?害怕盲目自信换来我的嘲弄么?”
江微脸涨的通红,没有回答。
“你明知伪君子满嘴跑火车,又为何害怕其嘲弄呢?”
江微依然一声不吭,大祭司直起身。
“你真让我失望。”
“失望?”
“是啊。在你趾高气昂骂我虚伪做作、不尊重你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我终于碰到一个不仅有想法而且明理不惧的雌性了。可现在看来你不过是徒有想法而已。”
“你在骂我胆小鬼吗?”江微气得要命。
“不,你是个可怜虫。
“你空有满腔做人之道,却缺乏实战,所以没胆量挺直腰板捍卫你的道义。
“我听到你骂我时心里就在想:这雌性可真是世间罕有的呢。她可不像那些小糊涂蛋,看重家族荣誉、个人脸面,为了这些东西奔波半生,最后还要拉着子孙后代的手,教诲其如何做个体面人。
“我原以为:江微小姐是个有胆有识的雌性。
“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为了这样的生活,她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面子损毁——敢于在人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哦,”江微勃然大怒,“那我就把心里话都说了吧。你这个光会说一些、做一些让雌性误会的伪君子!撩拨人家心花怒放还不够,还要逼得人家承——”
大祭司眼巴巴地等着她把话说完,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她却说不下去了。
他这人多么可怕!
故意损毁她,惹恼她;再诋毁他人,恭维她,绕了一圈,就为了让她开诚布公地说出心里那隐晦的小心思。
他比她还可恶!
她最多从别人手里骗取金钱、食物之类,能让她活下去的珍贵物资。而他住在这么破败的地方,不忧心生存,却热衷于挖出藏在别人心中的小秘密。
“我正洗耳恭听呢。”
“你心思澄澈,什么都知道,何必费尽心思从我这证实你的对错?”江微无可奈何地垂下眼眸。
大祭司原地端详她。
江微看出他想要说话;她猜不到他要说什么,前世他们毫无交集,今生他又爱损她,她怀疑他要说点让她不高兴的话,心中又隐隐期待着另一种可能。
她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不开口说话。
江微最好是保持沉默,沉默能淡化矛盾、增添暧昧,能让她听到她想听到的话,但是事与愿违,好像是无意之间,江微说道:
“既然祭司大人有洁癖,那再买一套祭司服好了。”
大祭司叹了口气,坐回位置。
他感到遗憾,她竟一点耐心也没有,直接谈起了衣服。
他想要引她再谈他对她的心思,但是,他隐隐察觉到,现在已不适合谈论那些。在现有氛围下,他再想揭开那层面具,告诉她,他究竟怀揣着什么心思,不仅会把她吓一跳,最终结果也会违背他心中愿景。
他默默无言地看着椅子上的衣服,隔了一会儿,才答上她最后的那句问话。
“穷。”
江微的心跳得她都能听见声音了,她感到自己脸上一阵白,又一阵红。
她早该知道,他不过是爱拿她取笑,不会对她动真心思,而且,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谁动心呢?
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
全怪该死的气氛送他们到这里。
他会怎么看她?
估计笑开了花。
她轻易宣之于口的喜欢侮辱了他的人格,而她恼羞成怒后的质问既浅薄又愚蠢,他能在里面找到多少个讥讽的点啊。
终有一天,会有一个恰当时机,让他说出他想说的话的。
到那时,他会展现出一个猎人应有的素养,一击即中,把她的心牢牢囚进他的牢笼。但是现在,还是换个她不那么喜欢的话题,当个她讨厌的坏蛋吧。
“还有那天,在正殿门口为你披的衣服也等着你洗。”
她回答时,嘴唇激动得发抖。
“我会帮您洗好,送来的。”
这话说一出口,江微便明白,事情已经结束,那些她想听或不想听的话不会再说出来了,于是在这以前达到最高峰的激动心情开始平静下来。
她露出一个微笑,看向大祭司。
他正翻阅着那本名为“纹”的书。
她想离开了,于是问:“大祭司还有什么要嘱咐吗?”
“圣雌亲手洗吗?”大祭戏谑说。
不等江微反应过来,椅子上的衣服已经丢到大祭司头上。
她凶道:“你做梦!”
现在哪还有人用手洗衣服,江微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没洗过。他分明在戏耍她!
大祭司拉下衣服,弯着眉眼,看着怒气冲天的江微,无声乐得开怀。
江微好不容易消停的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
哪有人长成这样的?
整张脸都长在她审美点上。
他微微一笑,牵动那唇边的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婉亲和。
不拒绝就是引诱!
江微觉得只消再看一秒,自己就要化身豺狼虎豹,飞扑上去了。
她慌张地拿走大祭司怀里的衣服,带上书,语气生硬地说:
“我回圣雌殿了。”
江微把书放在寝殿床头,找来仆人,要到大祭司前天的脏衣服。
而后,拿着两件衣服,进入浣衣间。
临到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她闻到一股松木燃烧的淡香,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冲动。她取出大祭司前天的祭司服,脑袋深深埋进衣服里,贪婪又变态地寻找上面属于大祭司的香气。
那天的柴火香已经变得很淡,身体被他体温包裹住的感觉却清晰地令江微的灵魂为之颤栗。
那温暖的柴火香点燃的,仿佛不止有松木,还有江微。
她的手不自觉地探进自己的衣服……
“嗷呜。”银狼的叫唤声仿佛自喉咙挤出,委屈又可怜。
江微猛地回过神,毁尸灭迹般,快速地丢大祭司的衣服进洗衣机。
她撑着洗衣机转过身。
秋日的阳光沿着浣衣间门口的拐角完成折线,笔直地在银狼和她之间划一道光与影的边界。银狼站在光里,明丽眼睛里的行将熄灭的微光刺激着江微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