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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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东行

人们对时代的划分,往往是依据重大事件的发生。

而随着散关落入皇甫坚寿的手中,此次凉州羌乱,终于进入了第三个阶段。

这代表着朝廷从失去对羌乱的控制之后,重新夺回了凉州的控制权,也意味着这场干系到帝国安危的动荡,只剩下数万没有根据地的匪军。

皇甫坚寿在干嘛?

他在不紧不慢的东进。

贾文和最近终于和他恢复了联系,对于李儒这个演义和正史中差别极大的人物,坚寿虽然重视,但显然比起贾诩来,更信任后者的谋略。

贾诩在洛中的小日子过得不是很舒服,但是他觉得皇甫坚寿很快就可以更上一层楼。

不,或者是更上一重天。

皇甫坚寿的心情很好。

他和孙坚纪灵等一众心腹骑着马,每日推进不过十几里,大军往往开拔没有多久,就已经要琢磨如何扎营。

这是李儒提议的。

李儒说,朝廷的封赏一日不至,司马的兵马一日不进。

什么是跋扈?

这就是跋扈。

当然皇甫坚寿心中清楚,李儒有些话没有明说,比如他如今处于韩遂大军的身后,韩遂在拼命攻打长安之余,已经为了士气,开始放纵兵马劫掠了。

至于劫掠哪里?

皇甫嵩之前被张温替代,虽然没有了名义上的权力,但做客在冯翊士族的家中,自然统领着冯翊士族豪强们凑出来的人马,韩文约此时只要不傻,自然不会对这些人下手。

而距离冯翊最近的……

自然是扶风人了。

这些话不需要说透,大家心里都清楚。

李儒他们家族变卖了家产,让整个扶风士人发笑,如今李儒在皇甫坚寿的托庇之下得胜归来,如果仅仅是衣锦还乡,那也只不过惹得别人欣羡,这又有几分解气?

李儒让皇甫坚寿等,等朝廷的封赏,这是因为刘宏贵为至尊,但朝令夕改的事情太多,没有到手的政治许诺,往往会变成空头支票。

但他自己也何尝不是在等?

扶风人能对抗得了韩遂的军队吗?如果能,那他李儒可是给扶风老乡们送上了一份大大的军功……

如果不能?

哼哼,自然会有人求到他的头上。

真以为他们李家的东西,是那么容易拿走的?

……

一连东进了七八日,朝廷方面依旧没有见到皇甫坚寿的影子。

不出李儒所料,韩遂麾下的将士对在冯翊试探性的劫掠被击溃之后,立马在扶风发现了软柿子。

整个五月的下半月,扶风士人们过的是提心吊胆。

这些被合围起来的叛军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下场,此时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把恐惧转化为暴力,对扶风郡的士人们尽数施展。

韩遂还算有点见识,他没有纵容士兵们荼毒百姓,但说实话,这些大头兵们都是快死的人了,谁还关心百姓不百姓的?

反正人头该砍的都砍了,房屋该烧的都烧了。

百姓?百姓在哪里,没见到啊。

扶风士人们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但朝廷的大军处于守势,主力都在防守长安,而皇甫坚寿此前与他们略有不快,此时终于不得不请出和皇甫坚寿有旧的郭典,前来说情。

郭典人老成精,情知当初皇甫坚寿在扶风征辟人手被拒绝,此时自己前来,自然要放低身段,甚至任由一张老脸,被对方踩踏。

但为了家族安危,他也不得不如此行事。

郭典行色匆匆,甫一下马,瞥见坚寿身边只有李修家的小子,便开口道。

“贤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汝已然今非昔比了。”

这句话似是感叹,似是自嘲,甚至深究起来,可能还带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郭公言重了。”

坚寿虽然心态的确与昨日不同,但为人处事,不能得志便猖狂。

对于郭典的来意,他心知肚明。

想起去年皇甫嵩给他书信,他在司隶来回奔走的时光,恍惚间,竟然已经半年过去了。

时间催人,不容蹉跎啊。

扶风人当初对他爱答不理,现在大难临头,反倒想起他来了,不得不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要是早知道今日的光景,只怕当初他们比冯翊的士人积极百倍。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

皇甫坚寿心道:“上辈子听到身边的同事,总是因为股票抱怨,每每听闻xx股票大涨,一个个扼腕叹息,都恨不得当初把身家性命全部压上,和现在的扶风士族比起来,虽然有千百年之隔,可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可能科技改变了人类社会的同时,人类本身也没有多大变化。

便是让古代人回到现代,似乎适应现代生活,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郭典见皇甫坚寿一直沉默,不知道这位年轻的郎君心中到底有何想法。

他不担心皇甫坚寿狮子大开口,就怕对方不肯开口。

生死攸关的大事,只要开的出价格,一切都不是问题。

又寒暄了几句,郭典细细的打量,见他并无得意,也无拿捏的姿态,不得不硬着头皮直接开口发问。

“贤侄可有什么难处?”

“难处?”

皇甫坚寿瞬间失笑。

他的难处可太多了。

他想让南北朝时期的军功入爵制度早日出现,他想让大汉的铁骑,在东南西北四面出击,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他想要大汉朝上下左右都重视科技,早日解放生产力……

甚至他还有更大更红的想法,都难以实现。

这些东西,可不是区区一个扶风郭家,能够给的了的。

“并无。”皇甫坚寿微微一笑,面色如止水般平静。

“郭公对狩猎是否熟悉?”

“贤侄说笑了,我也算是武人出身,如何不懂得狩猎?”

“嗯……”

坚寿慢吞吞的走着,似乎是讲故事一般,慢慢的说道。

“一只受伤的猛兽被猎人逼得紧了,自然会凶性大发,此时的猛兽,比不受伤时更要凶狠。”

郭典一听,这不是在影射韩遂么?

例子举的也算恰当,当即来了兴致。

“可此时的猎人强弓劲弩在手,更是人多势众,又怎么会畏惧区区猛兽?”

坚寿笑笑,打开天窗开始说亮话。

“听说韩遂已经把边章给火并了,看得出来他是困兽犹斗,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生怕内部生出乱子来,郭公,汝说,我应该进军吗?”

“韩遂为天下所不容,凉州,司隶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郭典不论心中到底怎么想,但他此时有他的立场,对于他的发言,坚寿只是摇头。

“时机未到。”

郭典顿时有些急了。

“时机未到?贤侄何出此言?”

“扶风士族翘首以待,只要汝开口,粮秣器械,年轻丁壮,任由自取,更能够封候拜将,这还不够?”

见到皇甫坚寿还在微微摇头,郭典是真的有点迷糊了。

他原以为是皇甫坚寿城府极深,此时想要更多的代价,但试探了一番,却发现对方似乎对扶风士族的那点财物,的确没有心思。

那……

“如何才算做时机到了?”

郭典有些好奇。

“如果他能够打入长安……那时机就算到了。”

皇甫坚寿背过身,留下冷汗涔涔的郭典。

“打入长安……”

“打入长安……”

郭典看着这个年轻郎君的背影,一股莫大的恐惧几乎把他彻底摧毁。

这位年轻人,看来不单单是养寇自重,而且是养虎为患。

长安对大汉意味着什么,司隶人和凉州人一定最清楚不过。

他就不怕韩遂入长安之后,立马就与朝廷讲和吗?

他就不怕韩遂打不破长安,一番攻城无果之后……落得满地鸡毛,最后连带着让他的打算,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他如果打不破,我帮他。”

皇甫坚寿虽然漏给郭典一个背影,但郭典却能够感觉到,他在微笑。

“帮……韩遂?”

郭典有些苦涩,这皇甫坚寿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是皇甫嵩默许的吗?

是整个皇甫家族如此,还是只有他皇甫坚寿一人的想法?

稍稍一分析,这虽然可以有极为丰厚的回报,但谁又能保证,中间无数个会出现风险的环节,都如他所愿呢?

实在是太大胆,太冒险,太惊人了。

而这么夸张的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的透漏给自己,郭典已经汗流浃背了。

“贤侄,我……汝……这……”

郭典有些语无伦次,可怜一个老头子,本就是来搬救兵的,却没想到要受这样的一份罪。

“郭公不必担心,木已成舟,就算汝说出去,又能如何?”

皇甫坚寿转了过来,这张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让郭典看到的,只有大奸似忠四个字。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李儒,送客。”

说完皇甫坚寿目视李儒,示意他自己去处理扶风人的事情。

李儒会意,心中嘿嘿一笑,面色依旧如常:“郭公,请。”

扶风人要送礼,李儒要解气,皇甫坚寿看扶风人不爽,这三件事并不冲突。

只要他们的诚意到了,李家的家产不仅能够完璧归赵,还能更进一步,而皇甫坚寿自然也能赚的盆满钵满,至于扶风人的不满?

抱歉,连韩遂都毫无办法的一群人,真以为他皇甫坚寿的宝剑,不锋利否?

扶风人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但没过几日,朝廷的使者立马就赶到了。

这次派来的人,来头不小。

随行的人员,就有坚寿曾经拜会过的马日磾。

皇甫坚寿本来打算拖一拖的,但见到马日磾前来,便知道拖也不是个事,只得立马迎入营中。

六月初二,上午。

种拂带着一行风尘仆仆的人马,来到了皇甫坚寿的营地之中。

种拂是谁?东汉名臣种暠之子。

种暠能被称为名臣,说他的履历太过费事,只捡最重要的说说。

首先,他是从县门下史一路做到三公高位的男人。

其次他去世的时候,并、凉二州百姓闻讯,为之发哀,南匈奴亦举国哀痛。

身前死后的荣光,足以让种拂在这种荫蔽之下,无人可以忽视!

而种拂之子,就是此前与皇甫坚寿有过一面之缘的种邵。

种拂见皇甫坚寿的营地距离散关不过几十里的地界,心中如何不知晓坚寿的行动,还未见面他已经有了怒气。

他们家是传统的儒家教育,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准则,再加上种暠以身作则,种拂更是以捍卫皇纲为己任。

“马翁叔(马日磾的字),去看看汝家的孙婿!”

怒气上头,哪怕马日磾比种拂稍有年长,但种拂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来者止步!”

军营门口,尽管卫兵知道今日来的人是朝廷的要员,但依旧横戈立刀,不假颜色。

马日磾走上前,先是道明了来意,又让卫兵去给皇甫坚寿通报。

一刻,两刻……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军营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种拂压下怒气,扬起马鞭,望军营看去。

好军营!好气魄!

大日炎炎,夏风阵阵。

军营中留给他们的道路两侧,立着的都是悍勇之辈,哪怕种拂本人未曾带兵,但也看得出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不亏是能够收复失地,连克数关的虎狼之师。

“军营重地,诸公请下马步行!”

种拂走了没两步,就被门卫再度拦住。

他冷哼一声,翻身下马,对马日磾说道:“这是要效仿细柳营旧事么?”

马日磾老神在在,不知道是听不清,还是听不见,完全不做理会。

没走几步,种拂突然间就有些心惊。

地面上开始震动起来,脚步,不,是马蹄声,马蹄声紧密雷鸣,明明视野中被帐篷阻挡,但已经让种拂感觉到千军万马迎面而来的威势。

种拂看着身边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眺楼,心中暗道:“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什么样的局面他没见过?还能被区区兵马吓到不成?

种拂又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马日磾,然后快步登上眺楼,望军营之中围起来的校场看去。

在他预想中,无非便是几百骑兵来去如风,展示一下皇甫坚寿带兵的手腕,多少是有些小家子气的。

但种拂很快就瞪大了双眼。

“鲜卑——鲜卑人!”

紧随其后的马日磾也有些愕然。

鲜卑人被汉人所驱,如果在幽州,倒也不算稀奇事,但在凉州,这背后的事情,如果光是让人联想,就能有数十个故事版本来!

更何况,眼前的这些鲜卑人,进退有度,甲胄崭新,如果不是面容和偶尔夹杂的语言,几乎就是彻头彻尾的汉人骑兵!

这才是更加恐怖的!

谁都知道胡儿士兵,极难按照汉人的制度操练,但此时此刻,种拂在皇甫坚寿的营中,居然是亲眼见到了!

他适才胸中的怒火,此时竟然被这巨大的惊愕,彻底冲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