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还乡
敦煌张氏，从张奂的父亲担任两千石开始的话，已经辉煌了两代。
但张享在汉阳太守的位置上，并没有给张家带来巨大的荣耀。
所以张芝应该算是名副其实的二代目。
他作为嫡长子，自然清楚自家父亲为张家做出的努力。
安定都尉、武威太守、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
半生戎马，一世荣华，终究比不得关东人对关西人的偏见。
到最终，张奂不得不放弃了一切，只求脱去凉州人的身份，这才使得张家成为了司隶人。
晚年的张奂著述教学，丝毫不参与朝堂的争斗之中，坐视以前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段颎，屠杀羌人，走上了三公的高位。
这也导致了，从小在张奂教育下的张芝本人对朝廷毫无好感。
再加上张奂早年战功赫赫，家族中不算富有，但养活几十个闲散人物，不是问题，所以张芝一再拒绝朝廷征召，潜心研习书法。
这样的一位对权力，财富都没有追求的人物。
对皇甫坚寿这样的“杀胚”，自然是一点好感也无。
“叔父当真不帮一帮侄儿？”
皇甫家和张奂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密，张芝更是和皇甫嵩同时代的人物，坚寿自称侄儿，倒也不是攀附。
“我一介白身，如何帮得了这种军国大事？”
张芝面容肃毅，站如松柏，除了感谢皇甫坚寿带来的美食与美酒，对其他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既如此，不如我与叔父做个交易？”
“交易……”
张芝觉得皇甫家这个小侄儿，的确过于顽皮了。
“汝且说说，到底是何等交易。”
“我听闻，叔父乃是为了梁孟皇的真迹而来，却不知此番安定兵灾消融之后，安定梁氏是否会赠与叔父？”
张芝想了想，轻轻摇头，表示并不一定。
“梁孟皇得至尊喜爱，一手八分书享誉天下，一字难求啊。”
坚寿笑道：“正是如此了，但倘若侄儿拿的出一份书帖……”
张芝眼睛一亮，旋即又无奈道。
“我虽心甚向往，但此事委实难成。”
“家父离世已久，只怕我张芝的名号，早就对这些人的影响，微乎其微。”
“叔父何必妄自菲薄，我听闻酒泉黄氏上月起兵，大有南下侵吞的意味，而这黄家的领头人，正是与张家有旧。”
“黄衍也反了？”
张芝有些震惊。
坚寿点点头。
“武威张氏此番与我亲善，本该出兵助我入关，却被南下的黄氏拖住，双方大战已有一月，劳民伤财，损失惨重啊。”
事实上，张绣返回武威之后，就一直在协助张济负责武威的守备。
左部鲜卑投了坚寿，之前留给张家大量的人丁，却被酒泉的黄氏盯上，双方为此爆发了大战。
黄氏是酒泉的土皇帝，不仅酒泉的太守，就连下面的小吏，也都有黄家人把持。
历史上酒泉黄家直到曹丕在位的时候，依旧拥有极强的影响力，能够因为凶杀案召集数千人马杀死县令。
此番忽然南下，一来是眼馋张家骤然获得的人口，二来酒泉本身就山高皇帝远，朝廷对这里往往是放任自流，黄家降而复叛，叛而复降也只不过是出于利益的立场。
“若是黄家，我倒是可以一试。”
张奂主持军政期间，黄家曾是张奂的得力干将，受了张奂不少的恩惠，基于这点，坚寿这才向张芝开口。
张芝当即允诺下来，答应坚寿以自己的名号给黄家去一份书信。
而坚寿收了书信之后，看着一把年纪的张芝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赶忙说道。
“叔父放心，半月之内，我定然让人把梁孟皇的书帖奉上！”
早在数年之前，坚寿在安定养望的时候，为了坐实自己卧龙的名号，频频抄诗，就曾以诗词换取贵梁鹄的书帖，此番不过是差人快马加鞭，从家中取来奉给张芝罢了。
辞别了张芝，皇甫坚寿当即从崆峒山下把大军调走，并且兵分两路。
一路走成纪，往韩遂的下一处关卡开去，另一路则跟随自己，回皇甫家的坞堡。
……
朝那此前被北宫伯玉围过。
只不过北宫伯玉死于内讧，兵马不是被吞并，就是干脆流落山林，做个草寇。
坚寿带着一千人马回到朝那的时候，已经几乎见不到兵灾的影响。
“娘，我回来了！”
近乡情怯，此番出战历经了生死洗礼，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时，皇甫坚寿都毫无畏惧。
此时此刻，眼看到了自家坞堡，他反而有些激动和忐忑。
突然，坞堡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先是一位少女从大门里涌了出来。
她英气蓬勃，眉目中带着喜悦和激动，穿着一身男装，三步并作两步，先是跑了出来，又低头往皇甫坚寿这里走来……
“原来是盖家妹子……”
皇甫坚寿先是一惊，旋即问道。
“盖家妹子近来可都安好？”
此时皇甫坚寿的老娘，马夫人从门中走了出来。
先是一脸的激动，又立马脸色拉了下来，径直说教道：
“这不是逢战必先，攻城先登，陷阵无双的虎子么？怎么，还知道自己家里有个老娘？”
“娘——”
皇甫坚寿脸色通红，赶忙从马背上滚下来，跪伏在地上。
“孩儿不孝。”
马夫人眼眶其实已经红红的，她狠狠地拍了皇甫坚寿的肩膀一把，又有些心疼的说道。
“咱们家家大业大，不差那点军功，若是汝想要报效国家，自应该往洛中买个郎官去做，何必做个厮杀汉，在刀尖上舔血。”
“一旦有了什么闪失，难道徒留我在世上伤悲吗……”
亲从们早就已经散去，此时围在坚寿身边的都是族内的人物。
说来惭愧，皇甫坚寿自穿越以来，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便是眼前的女人。
他要读书，要习武，要摆弄发明……
都是眼前的女人一力支持操办的。
甚至家中许多和他相关的产业，也都是马夫人亲力亲为。
可以说要是没有马夫人的鼎力相助，他皇甫坚寿根本就没法走到如今的地步。
马夫人就这一个孩子，也始终以自己的孩子为荣。
只不过。
“娘，如今朝廷板荡，百姓陷于水火，孩儿不是为一己私欲，也不是贪图功名利禄，只是因为这天下本不该如此，而孩儿不肯负胸中的志向……”
“所以，无非是当仁不让四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