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槐
李三九被一阵杂吵声闹醒。
“爷，往这走，这儿快。”
手中棺材板的谄媚声，与山野间的寂静无不提醒着李三九。
“我又做梦了？还是醒了？”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了。
“额，头好痛啊。”
李三九扶着头环顾四周，此刻他正站在一片山野间，头顶血月高悬，山林黑寂无声。
“这是哪儿。”李三九声音低沉，眼神中闪过丝丝血光。
“爷，咱还在黑山，不过咱们离丹辰子洞窟已经很远了，沿这直走，很快就到李家村了。”
“爷，您快些走。”棺材板不停地催促着李三九。
但他现在的身体非常不适，与丹辰子战斗留下的伤势，以及太岁肉淤积在体内没被消化的灵。
“为什么另一边的身体和此处一模一样，究竟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啊？”
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全身上下像被灌了铅一样，根本支使不动身体。
只得昏昏沉沉的按着棺材板说的路走，直到撑不住，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时。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起初听着像是梦中的呓语。
不多时，就变得清晰起来，就像远方有个人在不断靠近般。
“种好颅，收好菜，你当颅来，我种菜。”
“种好颅，收好菜，你当颅来，我种菜。”
这诡异的打油诗般的童谣让李三九清醒了些，心里有些发毛，警惕的看向四周。
顺着呓语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远处的草垛一阵晃动。
“小哥哥，你要当青菜吗？”
蓦然，一个脆嫩的小女孩声音从李三九脚边响起。
低头一看，一颗翠绿的青菜正伏在他脚边，微微耸动，往上抬了抬。
血月之下，虽然菜叶遮住了大片月光，底下一片阴影。
但李三九还是清楚的看到，那菜叶下的阴影，是一颗圆溜溜似头颅一般的东西！
眼睛极窄，眼缝极长，嘴角也拉的长长的，下巴圆润的白瓷娃娃，脸颊上涂着红艳艳的腮红，还沾着一些黑土，像是刚刚从地里拔出来。
李三九感受到强烈的扭曲冲击，但还是在瞬间反应过来，猛的一脚朝‘大青菜’踢去。
‘大青菜’嬉笑着躲过了李三九这一踢，又靠上前来：“小哥哥，你要当青菜吗？”
忽的，李三九身后又响起一道童声：“小哥哥，你要当萝卜吗？”
一个同样的白瓷娃娃顶着根萝卜笑嘻嘻的说着。
“小哥哥，你要当茄子吗？”
“小哥哥……”
“小哥哥……”
远处的草垛里钻出无数‘蔬菜’，向着李三九蹦跳着过来。
李三九头皮一阵发麻，转身拔腿就跑。
“爷，这是颅菜，快跑。”
“这东西很厉害吗？”
“很弱，但不能杀，但凡杀了一个，都会引出菜老头，丹辰子来了都得完。”
李三九也不疑有他，宁可信其有，万一棺材板说的都是真的，引出菜老头，他不是死定了？
“爷，往左边跑，跨过那条河，就出了菜老头地界了。”
李三九只能听从棺材板，强拖着疲惫的身躯前行。
果真，往左复行数十步，跨过河之后，颅菜都停下了追击，隔着河幽幽的看着李三九。
“爷，你就信我吧，咱对这可熟了。”棺材板当即对自个一顿猛夸。
李三九没说话，直接按着印象中李家村的大概方向走去。
“有人吗，有好心人吗？”不等李三九走出几步，就听见前方草丛中传来一阵甜腻腻的柔媚声音。
李三九本想掉头就走，但棺材板一阵晃动：“爷，不得掉头，这是美人蛇，发声的才是尾巴，吃人那头早就在后边等着呢，一掉头就进了它嘴里。”
李三九感到一阵恶寒：“他娘的，咋都这么邪异。”
思忖之下，他还是决定朝声音那端缓缓走去。
靠近之后，果见一条暗红色蛇尾躲在了草垛子里，蛇尾上的花纹不断扭曲诡异，好似一张美人脸，那销魂入骨的声音就是从美人脸上发出的。
李三九咽下口唾沫，蹑手蹑脚的绕了过去，没有惊动这条美人蛇。
绕过美人蛇后，走了没有几步，李三九前方就出现一棵槐树，树冠极为粗大，枝丫林立，根系发达宛若虬龙，数十人合抱都未必能围成一圈。
“爷，过了这老槐树，再走一会会就到了。”棺材板长舒一口气，随后又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问：“爷，咱就剩这一半了，能帮俺补一补吗？”
“补一补？你还想吃人？”李三九眼睛一撇，红光隐现。
“不，不，不。”棺材板连声否认：“爷，小的哪敢呐，小的是想以形补形，吃些木头罢了。”
“这老槐树有好几百年了，阴气很足，小的是想请爷砍下两段，给咱尝尝。”棺材板低声下气，很是委屈：“爷，求求你看在咱这一路尽心尽力的份上，帮帮咱吧。”
李三九不为所动，连蛇都一肚子坏水了了，他很难相信这个老棺材没藏什么坏心眼。
直接不理，甚至在远离老槐树。
“哇！爷，您别走啊！”
“爷，您别走啊！”
棺材板一下子哭嚎起来，李三九感到一丝不对。
可还不等他做什么，瞬间地龙翻身，那槐树如虬龙般的根系，纷纷从土中拔出，宛如一条条虬龙飞升空中。
虬龙飞天，在月光的映照下，李三九清晰的看到盘结的根系下方吊着无数的尸体！
不止是人，各种各样的尸体，白骨累累！
恐慌的心情在李三九心中蔓延，血光瞬间萦绕全身，撒腿就跑。
修《牲天录》入道之后，李三九最大的感受，就是肉体与以往相比强出一大截，尤其是吞吃了大量太岁肉之后。
现在的他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是肌肉爆发力，法力各方面至少是以前十倍以上。
“哇！爷你为什么不愿帮帮咱啊！”
“爷，你就留下来帮帮咱吧。”
棺材板哭嚎声不绝。
这颗槐树就是它原本的身躯，它已经走在了成仙路上。
可惜，被丹辰子砍了，把他的灵做成了这块棺材板，徒留一副躯壳。
李三九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路上伏低做小，就是为了引他来此。
只要回到原身上，他就有办法重新复苏，再活过来，丹辰子也受了重伤，没空管他。
至于作为他此行的大功臣李三九嘛，当然是吃干抹净了，难不成还要一棵树感恩戴德吗？
数条虬龙般的树根，直追李三九而来，疯狂的朝他绞杀着。
虬龙从天上钻入土中，再从土中飞出，大地仿佛都被掀开，周边的诡异生物一个个的早全都跑开了。
手中的棺材板也一刻不停地哭嚎，但李三九没有松开过，他记仇。
即便此刻，李三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差距实在太大了，很快就数条虬龙团团围住，形成一个木笼。
笼中，无数木刺疯狂生长，欲要将李三九穿成肉泥。
突然，右手腕上的玉镯亮起了丝丝微光，李三九至今不知这玉镯该如何使用，每次都是玉镯主动发挥神效。
李三九心有所感，澎湃的法力运转全身，双眸瞬间赤红，全身肌肉虬结，右拳凝聚全身力气，绯红到极点的血光萦绕在拳间，拳势猛烈到极点。
然后，朝着槐树，一拳挥出。
嘭！
木笼炸裂，盘结如虬龙的树根存存断裂，一条宽达数丈的沟壑直接从李三九延伸到槐树前，尘土飞溅。
一个巨大的拳印轰击在槐树上，粗大的树干，直接裂开数道宽广的裂痕，繁密的枝丫，全部断裂。
玉镯也黯淡无光。
棺材板瞬间从阴声惨嚎变为喜笑颜开，没有一点哭嚎，卑微的大笑祝贺：“爷，您成啦！”
前据而后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