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顾氏
自临安至京城，一行疾驰如风，历经半月之久。众人疲惫至极，邹氏与许翰更是筋疲力尽，一触枕即沉入梦乡。
昨夜星辰，辗转反侧；今日劳碌，筋疲力尽。卧床之上，却无丝毫睡意。目光随意地落在那轻纱帐幔上，思绪早已飞向了九天之外。
需在威宁侯府驻足一载。
在这一年里，风云变幻，她全力以赴，智破困境。面对小邹氏的挑衅，她雷霆万钧，同时稳如泰山，不为眼前小利所动。她深谋远虑，布局全局，决胜千里，一击粉碎小邹氏的嚣张气焰，令其一蹶不振。
春兰如影随形，终是按捺不住关切，轻声问道：“小姐，夜深人静，何以未眠？是否心中藏有千言万语？”昨宵泪洒枕边，今朝却寂静如谜，让人不禁忧心忡忡。
许星辰如梦方醒，抬眼便见春兰那双充满关怀的明眸。
那双饱含泪水却坚毅无比的眼睛，与心底深处的记忆不期而遇，宛如时光逆流，往昔的情感再次浮现。
许星辰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然而，他更觉欣慰，欣慰在青春年华中便已觉醒，欣慰所有悲剧尚未揭幕。
踏入异乡，心绪难宁，辗转反侧。许星辰笑颜如花，温声道：“春兰，同我共话，驱散寂寞。”
春兰，许家奶娘之女，自幼与许星辰情同手足。此番入京，奶娘留守临安看护家园，而春兰则随许瑾瑜踏上汴梁之旅。
二人年岁相若，虽以主仆相称，实则情深似海。私下里，她们摒弃世俗礼数，毫无拘束。春兰嫣然一笑，轻盈解衣，与许星辰并肩而眠，恰似双生花般，亲密无间，情谊深厚。
春兰生性活泼，口齿伶俐：“小姐，昔日以临安为荣，今至汴梁，方知天外有天。这威宁侯府，其宏阔竟逾临安旧居五倍之多！府中婢女，举止不凡，尽显尊贵。尤其那怀玉，服饰华美，堪比官员之女……”
许星辰微微一笑，戏谑地问道：“难不成你觉得我这个主人待你有所欠缺？”
春兰嫣然一笑，婉言以对：“小姐洞若观火，我岂有他意？唯见侯府风华独具，别有洞天。”
“果然名不虚传。”许星辰语调淡然，却字里行间暗藏玄机：“我们虽是新晋之辈，但假以时日，必让你刮目相看。”
春兰接过话题，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是呀，我也这样想。明天一早就要去看世子妃了，我不禁在想，这位世子妃是否美若天仙？而那位世子爷，又会是何等风度翩翩，让人心动不已？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是倾国倾城之貌，想来世子爷也定然是英俊潇洒。”
确实英俊潇洒。
京城风流人物，少年英俊，名声远扬。尽管已有佳偶，仍不乏追求者。
她当年不也为那张貌若潘安的面容所倾倒？
许星辰眼中波光粼粼，情绪复杂难辨，但语气却如古井无波：“待旭日初升，你我将伴姨母踏入幽兰雅筑之境，届时，世子妃的风华绝代定会映入眼帘。而那位久别的世子，虽暂游四方，终将叶落归根，于侯府之内，我们静候佳期，岁末重逢可期。”
春兰毫无察觉，嫣然一笑便应承下来，随后便家长里短，喋喋不休。
耳畔的轻语，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许星辰的心情渐渐平复，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春兰轻启樱唇，悄然呵欠，缓缓将螓首依偎于主人之肩。主仆二人，如影随形，相依为命，渐入梦乡。
晨曦初破，邹氏母子三人用膳毕，便携手踏入幽兰院的静谧之中。不久，纪妧亦款款而来，为小邹氏请安，其举止温婉如春风拂柳，尽显贤淑之姿。
小邹氏和纪妧均神色自若，宛如昨夜激烈的争辩从未发生过。
纪宸性格直率，面对纪妧时态度冷淡，显得有些高傲。
许星辰，纪宸的亲表姐，自然是与她心意相通。她笑颜如花地对纪婉说：“婉表妹，你今日所穿的罗裙真是独树一帜，我可是从未见过如此新颖的设计呢！”
这句话直戳纪宸的软肋，让她心头一颤。
纪宸嘴角微扬，骄傲之色跃然脸上，言语间透露出一丝傲气：“此乃汴梁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出自皇宫深处，临安之地，自然难以寻觅。”
许星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低声请求道：“宸表妹，能否将这条罗裙借我一用，我也好效仿做一条。”
纪宸摒弃了昔日的虚荣，慷慨地笑道：“我定制了四件裙子，我们身形相似，如果你喜欢，就送你一件。午后我会派人送过去。”
“真的？”许星辰喜出望外，“多谢宸表妹。”
一袭轻裙，让她笑逐颜开！她显然是来自精致玲珑的临安，举手投足间，尽显小家碧玉之风范。
纪宸虽心有微词，但见许星辰貌美如花，亦觉赏心悦目。思及此，他暗自思量，有如此佳人在侧，时时奉承讨喜，倒也乐得清闲。
面对那些暴躁如雷、心窄如针、智短才疏者，只需轻轻一笑，便足以四两拨千斤
许星辰嘴角轻扬，心如止水，悠然自得地思忖着。
沆瀣一气！
纪妧偶一瞥那交头接耳的二人，神色自若，实则心下冷嘲。昨非错觉，小邹氏既如此，其姨侄女又岂能脱俗？
在小邹氏的带领下，一行人迅速抵达了幽兰雅筑。
翠绮，顾氏之忠仆，恭迎诸宾：“婢子拜见夫人、二位小姐，及许太君与令侄、令侄女。”许氏光临，府内尽知。她虽未亲睹其容，但慧眼独具，已识破其身份。
翠绮，顾氏昔日之陪嫁丫鬟也，性情如古井无波，容颜若出水芙蓉。逾二十载，犹守闺中，未许人家。
小邹氏柔声应诺，满怀关切地问道：“世子妃今日安康否？”
翠绮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柔声细语地道：“才吞了药，今早仅能艰难地吃下少许稀粥。”
小邹氏委婉地嘱咐：“请向她传达，我与许家太太将同来探望。她身体不适，无需勉强起身。”
翠绮应声而入，旋即领众步入内室。
一推门而入，珠帘轻扬，瞬息之间已置身内室之中。
春风拂面，阳光灿烂，而室内却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得昏暗无光。尽管檀香袅袅，却无法完全遮掩住那隐隐约约的药味。
一位纤弱佳人斜倚绣榻，玉腿轻覆锦衾之下。
她正值青春年华，却面色苍白如纸，病容尽显。昔日的容颜如花似玉，如今却消瘦变形，手腕细若游丝，令人心生怜惜。
这位身患疾病、体质虚弱的年轻女子，正是顾氏。
顾氏与小邹氏目光相遇，如电光火石般瞬间碰撞，虽短犹亮。
一瞬的眼神交汇后，两人的目光各自飘散。
许星辰内心冷笑连连，小邹氏虽鲜少踏足顾氏之门，然而背后暗潮涌动，远非表面所能窥见。小邹氏心思缜密，步步为营；顾氏则强颜欢笑，掩饰其内心的无奈与挣扎。婆媳二人携手共谋，将那不堪之事深埋心底，外界竟无一人能窥其端倪，仿佛一切都风平浪静。
顾氏唇角轻扬，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虚弱地唤了声“婆婆”。
小邹氏笑颜如花，柔声细语道：“你姨母带翰儿和辰娘来看你了。”
顾氏微微颔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歉意：“我体弱多病，长卧于榻，难以起身行礼。还望姨母海涵。”
“你身体欠佳，安心休息为上，不必多言。”邹氏面带微笑地说，“我们母子三人即将在侯府久居，日后还望多多关照。”
顾氏嫣然一笑，温言道：“姨母在侯府如归故里，尽享天伦之乐，不必拘泥于礼节。”她目光一转，落在许星辰兄妹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翰表弟与辰表妹才貌双绝，实乃人中翘楚。姨母福泽深似海，令人羡慕不已。”
顾氏因疾病缠身，未能亲自迎接远道而来的亲友。她微笑着对纪妧与纪妤说：“二妹三妹，恕我身体不适，无法起身迎接姨母和表兄弟姐妹们。还望你们能代我热情款待，尽显东道主之谊。”言简意赅，情深意切。
三言两语，便让人心旷神怡。
纵然病榻缠绵，顾氏仍彰显出大家闺秀的风范与气度，不减当年。
纪妧欣然答应。顾氏嫁入时，她尚未满十岁，与小邹氏关系平平，却与这位长嫂情投意合。
纪宸与顾氏之间的情缘，如流水般渐行渐远，彼此的言语交流不过是蜻蜓点水，未曾真正触及心底。
满室皆为女流，许翰独树一帜，尴尬之情溢于言表，言辞稀少。许星辰更是如履薄冰，笑颜常驻，静观众人闲话家常，不置一词。
顾氏勉力振作，然而眼神和眉宇间迅速透露出疲态。
邹氏欲言又止，一丫鬟悄声步入，在翠绮耳旁私语数句。
翠绮轻步至床榻之侧，细语道：“世子妃，顾夫人携四小姐前来探望。”顾夫人乃顾氏慈母，四小姐为其嫡亲幼妹。
顾氏精神焕发，但并未急不可待地差遣下人去请顾夫人她们进来，而是目光如炬地转向了小邹氏。
邹氏和顾氏之间的恩怨纠葛，尽管私下里波涛汹涌，但在人前，她们都懂得维持表面的礼仪与和谐。闻听亲家夫人驾到，小邹氏立刻展现出应有的热情与礼貌，起身相迎，笑容满面地说道：“亲家夫人光临寒舍，我怎敢怠慢，这就亲自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