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旧友④
许星辰轻轻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向前方,口中轻声呼唤:“元青表哥。”
明眸善睐,声音如天籁之音!
陈元青在十六年的沉默后,内心波澜壮阔,激动难抑。他努力镇定情绪,避免当众失控。
许翰心头掠过一丝不悦,转瞬便忘却了方才对陈元青的赞誉。他轻盈前行,如行云流水般挡在陈元青眼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与试探:“吾年仅十六岁,生于春暖花开之季,却不知如何称呼你,是应唤作元青哥,抑或是元青弟?”
陈元青凝神静气,答道:“我亦生于十六、七之夏,自当尊称你为翰表哥。闻君将赴秋试,我亦心驰神往,愿借此良机磨砺锋芒。我日若得寸进,皆赖表哥指点迷津。”
许翰面带微笑,谦恭地答道:“元青表弟谬赞了,我实感汗颜。我学问未深,应多向你求教才是。”
陈元青淡然一笑,提议道:“既然咱们势均力敌,就不必再互相讨教了。今后多聚首,共研学问,携手并进。我时常受邀参加诗社书会,你不妨与我同行,共享文坛盛事。”
初次相见便热情如火,难免让人怀疑其背后是否有所图谋。
许翰欲言又止,许星辰却笑逐颜开,轻描淡写地说道:“元青表哥热情如火,大哥你就别推辞了,免得辜负他的一番盛情。”
许翰:“......”
许翰不慎,面露难色。
陈元青闻言眼前一亮,心中欣喜若狂,连连点头赞同道:“辰表妹所言极是。”
纪宸紧锁双唇,手中的帕子被握得如同铁钳一般,那力度之强,似乎要将这帕子生生扭成麻花状。
陈凌雪终于无法忍受堂兄那过度炫耀的蠢态,轻咳一声,委婉地提醒道:“三哥,我们逗留已久,该回去了。大哥若寻不见我们,定会心急如焚。”
陈元青应声而去,步履迟疑,临别之际,目光如胶似漆般紧锁许星辰,难舍难分。
许翰面不改色,仅是嘴角微微一紧。
唯有洞察许翰心性的人,方能从他脸上那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不悦的端倪。
许星辰洞悉许翰震怒的缘由,柔声安抚道:“大哥,息怒为上。方才所言,乃为兄广结善缘之举。陈三公子贵胄之后,谦和有礼,不骄不躁,实乃良朋益友之选。”
许翰心中不悦,低声嘀咕:“我们此行是为寻姨母庇护,陈家虽好,却与纪家是姻亲,与我们何干?那陈元青初见就过分热络,其心可测,定非善类……”
善类他一见钟情,便不顾一切地厚着脸皮前来搭讪。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许徵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善类是什么?”许星辰双眸如墨画般分明,一脸天真无邪地追问。
许翰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你就不要深究了,无论如何,我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总是明智之举。
前生亦复如是。许翰对陈元青的不悦,如同悬挂空中的明月,清晰可见。试想,哪位兄长能够忍受一个春心萌动、风华正茂的少年,紧追不舍地跟在妹妹身后呢?
许星辰看着许翰那僵硬如石、浑身带刺的姿态,内心五味杂陈。她既感到些许无奈的苦涩,又忍不住嘴角微扬,偷偷发笑。然而,许翰的不悦似乎注定徒劳无功,因为若陈元青依旧如前世般行事,恐怕不久后,他就会像不速之客般,频繁地在兄妹二人眼前徘徊。
“翰儿,辰娘,尔等何以总爱藏匿于幽暗一隅,虚度光阴?”邹氏不知何时飘然而至,低语斥责道:“今日哀宾如云,尔姨母手忙脚乱,岂能再作壁上观?速随吾前往,助一臂之力!”
许星辰兄妹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即乖巧地随着邹氏去了。
整日奔波,除了用餐片刻,余下时间皆在站立与行走中度过。至夜幕降临,身心俱疲,四肢如同散了架一般。
吊客如潮涌退,唯留纪泽独守灵前。许星辰一家三口,悄归绮梦轩。
邹氏伴聊终日,嗓音已嘶哑,谈兴索然。她草草梳洗后,便回房歇息了。
许翰回到房间,便埋首于书卷之中。
平日烦忧虽多,书卷在手即能抛诸脑后。但今宵,许翰心间思绪如麻,字字句句犹如铜墙铁壁,令他目不能入,心神难宁。
烛光摇曳,许翰俊朗的面庞仿佛被柔和的光晕轻轻包裹,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许星辰带着夜宵走进房间,发现一向以自律和刻苦著称的许翰竟然在发呆,这让她感到非常惊讶。他好奇地问道:“大哥,您在想什么呢?”
许翰恍然回神,自嘲一笑:“方才沉思片刻,竟不觉心神已飞。”
许星辰未多追问,仅是含笑将孙妈妈巧手熬煮的滚烫红豆汤圆轻置案上,温言劝慰:“何必苛责自己,适时松弛亦有益身心。”
许星辰,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女红刺绣更是巧夺天工。唯独厨艺一道,她却只能望而兴叹。
许星辰自小展露绣花奇才,邹氏遂令其专心刺绣,不问烹饪之事。及至十四,她与灶台几无交集。
昔日厨艺欠奉,她历经磨难,饱尝人间百味。
许翰食不甘味,心猿意马地尝了几筷子便放下了筷子。
许星辰投以关怀的目光,问道:“为何浅尝辄止?难道这佳肴不合君味?”
“元宵之夜,佳肴琳琅,却食之无味。”面对许星辰,敞开心扉,低语道:“表嫂仙逝,吊客皆是皇亲国戚,秦王、安宁公主及安国公陈氏皆亲临。我虽志在金榜题名,然知即使高中,亦不过六品翰林起步,此生恐难以企及其项背,更何谈让你如纪二小姐、陈四小姐般荣耀显赫……”
“大哥,”许星辰带着无奈又夹杂笑意地打断了许徵的话:“别胡思乱想了。人的幸福与否,与家庭背景无关。纪二小姐自小失去母亲,与继母关系紧张;陈四小姐虽是庶出,但在陈家未必得宠。我生活无忧,有母亲的呵护和兄长的关爱,哪里会输给她们?”
“大哥”许星辰微微一笑,打断了许徵的臆想,“休要杞人忧天!幸福之根,不在门第之高低。纪二小姐虽早失慈母,与继室势同水火;陈四小姐虽为侧室所生,然在陈府亦非掌上明珠。而我,生于安乐,备受慈母垂怜,长兄如父,岂是她们可比?”
许翰嘴角轻扬,随即一声轻叹逸出:“在这世道沉浮中,许家的现状,恐怕他朝谈及婚嫁,你难免要受些委屈。”
陈元青的出现,如同惊雷划破天际,深深触动了许翰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心。作为陈家二房的独子,他不仅出身显赫,更有安国公这位嫡亲大伯作靠山,其相貌人品在少年中更是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然而,在许翰眼中,即便是如此出众的陈元青,也似乎难以配得上他那如花似玉、才貌双全的妹妹许星辰。
但转念一想,许翰又不禁暗自叹息。虽然自家妹妹样样出挑,堪比天上明月,可从家世背景来看,许家与陈家相比,却如同皓月之于繁星,高攀之难,不言而喻。这种情感上的纠结和现实的差距,让许翰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初次相见便思虑过深,实乃杞人忧天。
许翰心绪难平,思绪万千,终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许星辰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淡然一笑,说道:“大哥,你多虑了。我并未感到丝毫委屈,况且我正值青春年少,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待你金榜高中、喜结连理之时,再来关心我的婚事吧。”
许翰听后不禁笑出声来,心中的迷雾瞬间消散,心情豁然开朗,如同春风拂面一般舒畅。他说道:“好极了!依你的看法,我将摒弃杂念。刚才虚度了光阴,此刻应当奋笔疾书。你可以先行休息,不要担心我。”
许星辰言之有理。眼下,他须得全神贯注于秋试与来岁春试,以期一鸣惊人,为自己搏得锦绣前程。唯有如此,方能挺直腰杆,为妹妹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