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汴京旧梦
早春二月,嫩绿初绽,莺语悠扬。
春风轻拂,草香四溢。汴梁城在历经严冬的洗礼后,冰雪渐融,春意盎然,万物复苏,展现出勃勃生机。
春风拂面,汴河之畔生机勃勃,人声鼎沸。文人雅士挥洒才情,低吟浅唱;豪门公子环绕侍从,言笑晏晏;闺阁佳人轻摇罗扇,娇羞可掬。此景如诗如画,引人入胜,令人心旷神怡。
近在咫尺,一座码头矗立于水边。
码头熙攘,挑夫肩扛重担,商贩吆喝声震耳欲聋。晨光初照,万物复苏,一片繁荣盛景跃然眼前。
官船从远方缓缓驶来,渐行渐近,犹如巨龙游弋于波涛之间。
青衫翩跹的少年傲立舟端,年仅十六春秋,风姿绰约,俊美如玉。他的眸光中流露出震撼与欢愉:“皇城根下,果然名不虚传!”
此乃汴梁外城码头,一旦踏入内城,定会惊叹不已!
背手而立,一袭青衫如墨画般勾勒出少年的挺拔身姿,他便是那位才情横溢、风度翩翩的许翰。
许翰兴致盎然,观赏片刻后,转身步入船舱,笑语盈盈地对邹氏与许星辰道:“娘亲,二妹,你们也莫要再闷在这狭小的船舱之中了。我们已航行了半个多月,何不一同出舱,去领略那汴梁城的风采?”
邹氏嫣然一笑,说道:“你若感到烦闷,不妨在船头多驻足片刻。至于我与辰娘,我们还是选择留在舱内吧。”
如今世态炎凉,对女子尚算宽容,然而真正的大家闺秀,却不会轻易抛头露面。
许翰未加逼迫于邹氏,转而关怀备至地望向略带倦意的许星辰,温声询问:“妹妹,你可安好?”他心中暗忖,历经昨夜直至三更方歇的风波,许星辰的心绪可曾恢复平静。
在兄长的关怀声中,许星辰感受到了如春日阳光般的温暖,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是晨曦初现的微光:“放心吧,大哥,我已安然无恙。”
真无恙乎?
许翰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许星辰。
十四岁少女,美若天仙,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无一不美。然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对明亮的眼睛,清澈又深邃。她一笑之间,宛如春风拂过湖面,令人心醉神迷,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除了眼眸略显泛红,其余一切如故。
许翰慧眼识珠,一眼便看出她与往日的风采大相径庭,仿佛换了人间。
许翰心中暗自琢磨,这究竟是何处不同?他目光不自觉地多停留了片刻。
许星辰轻启红唇,梨涡浅笑,娇声问道:“大哥,我的脸上难道开了花不成?怎么引得你如此目不转睛呢?”
许翰恍然若失,戏谑道:“无他。唯好奇尔,昨夜啼哭不止,拒赴侯门暂栖,何故晨光初照,便豁然开朗?如今安之若素。”
许星辰故作生气地瞥了一眼许翰,引得许翰捧腹大笑。
许翰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照亮了昏暗的船舱。邹氏也感染了他的快乐,嘴角上扬。
许星辰凝视着母亲与兄长的笑颜,心中默默立下誓言。
她誓言,今生今世,无论风云变幻,都要成为亲人的铜墙铁壁,让那些曾经的伤害如同过眼云烟,不再有任何机会侵扰她和她的至亲。
官船轻缓地靠岸,如同巨龙悠然停泊。
汴河如玉带环绕汴梁,商旅云集,码头众多。其中最大一码头,官船华丽,彰显繁华。
邹氏母子三人所乘坐的官船虽富丽堂皇,却并不张扬,宛如明珠暗投,不引人注目。
李妈妈急忙离开船舱,不久便带着微笑返回:“夫人,威宁侯府的使者已在码头恭候。”
李妈妈与邹氏年岁相当,肤色微黑,相貌普通。她曾是邹氏的陪嫁丫鬟,终身未嫁,成为邹氏最信赖的心腹。
邹氏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吩咐:“速将行囊搬上马车。”
李妈妈轻诺一声,率领仆人,将船上的行囊有条不紊地搬运至马车之上。
邹氏一家浩浩荡荡赴京城,行囊繁多。书籍、诗册与笔墨占据四箱空间,幸有威宁侯府派遣的四辆马车相助。
一位身着银红袄裙、年约三十岁的妇人款步进入船舱,向邹氏施礼问候:“我是夫人身边的何妈妈,夫人叫我一声何妈便可。夫人一直惦记着您,已连续半个月派人在码头等候,今天终于接到您了。”
这位何妈妈虽然长相平平,却能言善辩,口才了得。
京城侯府,久居之地,连一位管事妈妈都显得气度非凡。
何妈妈笑盈盈地向许翰、许星辰兄妹俩行礼,赞不绝口:“虽未踏足临安,然观二位少爷小姐之风采,便知那是个钟灵毓秀之地。”
何妈妈向来不轻易夸奖,但看到这对兄妹一出场,即便是最苛刻的评判者,也不得不暗自点头:真是一对璧人!
许翰眉目如画,笑若春花绽放,气质非凡。
许星辰眉如新月,眼似深潭,唇角轻扬的笑意,温柔且恬淡,宛如清风徐来,撩人心弦。
兄妹俩如出一辙,气质迥异。并立时,宛若双璧,光彩夺目,令人叹为观止。
这句话直击邹氏心弦,如同春风拂面,令人心悦诚服。
邹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谦虚地回应道:“他们两个年纪尚小,阅历有限,怎能与威宁侯府的公子小姐相提并论?何妈妈过奖了。”
许星辰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聆听着两人的寒暄,神情中丝毫不见波澜。
何妈妈昔日在侯府中如日中天,众人纷纷献媚;一旦失势,便有人趁机打击,世态之冷暖,可见一斑。她本是个八面玲珑、随波逐流的角色,在侯府中也曾饱受委屈。而今再观其满脸堆笑,不禁令人反感。
虽心如刀绞,面却波澜不惊。
威宁侯府,藏龙卧虎之地。她若缺乏深谋远虑,必将重蹈覆辙,如前世般遭人暗算。
何妈妈笑逐颜开,温言提醒:“此地乃外城,至内城侯府需时数个时辰。若再逗留,恐日薄西山。还请夫人携公子、千金速登车辇,早行一步。”
邹氏微笑着轻轻颔首。
威宁侯府的马车停靠在码头之畔,恰似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
许星辰与邹氏并肩而坐,马车如行云流水般驶过宽敞的官道,风驰电掣般直奔威宁侯府。
威宁侯府的马车自宁海门轻启征程,历经两时辰风尘仆仆,终至朱正南门前,气宇轩昂。
城楼高耸,门坚如铁,戍卫森严。门外百姓鱼贯而入,秩序井然,无一丝喧嚣。威宁侯府的马车亦循规蹈矩,未享特权,静候一刻钟后,方缓缓通过城门。
一踏入正南门,便是汴梁内城的繁华景象。
大燕王朝历经两百余载,国势如日中天,尤以江南地区最为繁荣昌盛。邹氏母子长居临安,素以此地为傲。然而,若与汴梁城相较,临安之繁华便显得相形见绌。
街道宽阔如砥,两侧商铺鳞次栉比,路上行人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许翰轻掀车帘,目光如炬,俊朗的面庞上洋溢着勃勃英气。他心中暗自思量:“若能在汴梁大展宏图,此生方无憾矣。”
少年的言辞洋溢着壮志凌云,字里行间透露出不平凡的志向。
车外熙攘声不绝于耳,即便沉稳如邹氏,也难掩好奇,探首笑叹:“新婚未满三载,我便随君远赴临安,彼时翰儿尚在襁褓之中。岁月匆匆,一别经年,再望汴梁,竟觉故土亦成陌路。”
母子俩心中各自感慨万千。
许星辰依偎在邹氏之侧,内心泛起涟漪,感慨万千。
大燕国力鼎盛,四海升平,汴梁城繁华安定。然而,短短六年间,风云突变,天地翻覆。汴梁城内,血染长街,哀鸿遍野……
“妹妹,你为何沉默不语?”许翰关切地凝视过来。
许星辰平时温文尔雅,家人前却机灵活泼。今日上马车后,她沉默不语,不见往日进京的欣喜雀跃,令人费解。
许星辰清醒过来,嘴角轻扬,笑语如珠:“待到威宁侯府,我当更显温婉娴静,言简意赅。”
许翰的笑容瞬间凝固,目光中满是歉意:“抱歉,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尽管威宁侯府环境优雅,但毕竟非吾家。许瑾瑜本不愿在此寄人篱下,但为了他的私心,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许星辰察觉到兄长满脸的歉意与愧疚,内心暗自懊悔自己言辞不当,于是故作轻松地笑道:“大哥不必如此自责,先前是我年少无知,任性妄为。在姨母家寄居,又有何委屈可言?”
既然决意赴威宁侯府,何必再表露不悦,让许翰和邹氏心忧?
威宁侯府,如同虎穴狼窝,但她毫无惧色。借助前世的记忆,她对侯府的阴暗面了如指掌,仅凭这一优势,她已胜券在握。
许星辰在做出决定后,表面上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频频向马车外张望,不时发出惊叹。邹氏看到她的表现与往常无异,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许翰并非易于蒙混之辈。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妹妹的笑容,心中已默默立下决心。
他怀揣着金榜题名的雄心壮志,誓要早日踏上仕途之路。待到那时,妹妹和母亲便不必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而是能够扬眉吐气,享受生活的尊严与自由。
众人午间在酒楼匆匆用餐,随即又登上马车。
夕阳西下,威宁侯府终于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