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巴与老巴
王论愣了一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巴！”
他大喊着上前，惊慌的查看老巴的伤势。只见老巴上半身靠着舱壁，整个人像脱线的木偶般瘫坐着，侧腹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内里的五脏六腑早已一塌糊涂，鲜红的血液在地上化开一大片。
“老巴！怎么会这样！”
“老巴！你流了好多血啊！”
“你可千万别死啊！老巴！”
小特、鼻子哥、鸡肠都被这巨大的伤口吓到了，他们十分担心老巴的情况，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焦急地围在老巴身旁转，急的跳脚。
王论跪在一旁，用手扶着老巴，问道：
“发生什么了，老巴！”
老巴知道是王论他们来了，虚弱的笑了一下，说道：“我、看到有洞，就想起你说、的那句话，无论如何要、顶住。于是我就用头顶住了。
但后面有东西进、来了，我被它刺了，好痛，好痛啊，实在没、挡住它，”老巴大口的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又露出了笑容，说道：“但那东西走了之后，我又、顶了一会儿，嘿嘿。”
“别说了，老巴。”王论听懂了，内心像刀割一般难受。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东西进来时水位并没有怎么上涨，真正上涨反而是出去的时候。因为那东西就是从老巴发现的洞口进来的，当时就把老巴刺成了重伤。但老巴没有休息，又立刻用身体顶住那东西进来时产生的缺口，才抑制住了水位上涨，给他争取到了后面宝贵的时间。
“告诉我，我是不是、立功了，嘿嘿。”老巴见大家都十分悲伤，想说话逗大家笑。
王论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对，你立大功了，”王论忍着悲伤，强挤出一个笑容，对老巴说道：“好样的，老巴，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嘿嘿，我立功了，我立功了，我立功……”老巴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王论后来才知道，他们遇到的是这片海上所有行船者闻之色变的、最恐怖的海难——嗜血青涛。
在风蜃海海底的某处，居住着某种异常邪恶的鱼人。这些鱼人周身披覆着暗绿色的坚硬鱼鳞，手持石珊瑚做的鱼叉，一旦见到血液便兴奋不已，被水手们称为青鱼人。
他们喜欢扰动海啸，袭击人类往来的船只，以虐杀人类为乐。这些青鱼人大多时候都成群出现，在海浪中上下跃动穿梭的样子，在落水的人类眼中就像成片的青色波涛在向自己翻涌而来，极为恐怖骇人，因此被冠以“嗜血青涛”的名号。
除了底层船舱进来的那一只青鱼人以外，上方的船舱、甲板，甚至是船楼上都同一时间冲进来了十几只青鱼人，因此船员们都在忙于抵抗，没有时间理会底层船舱的死活。
虽然最终这些青鱼人都被船长用不灭火点燃了，纷纷逃窜到水中避火，此次的袭击也以失败告终，但据说他们来的数量其实比正常少很多，应该只是先遣的小分队，后面也许会有更大批量的青鱼人赶来。船上的人私下讨论这件事，都笼罩着一层隐隐的不安。
王论自始至终没有看到过青鱼人的样子。他只是事后在一片狼藉的监区中，捡到了几片青鱼人身上剥落的鱼鳞。这些鱼鳞的中部异常厚实坚硬，末端又锋利无比，能轻易把一个人的手掌划开一条大缝。
王论一想到存在这样一种生物，全身都覆盖着这种鱼鳞，并且一次就成百上千只同时出现，便感到一阵恶寒。他第一次领教到了尤里卡世界中非人生物的强悍，也意识到了人类在它们面前的弱小与无力。
不过，事后其他囚犯们谈的最多的，却不是“嗜血青涛”，而是那场神乎其神的“时间倒流”。大家都在说，如果没有那场神迹的出现，即使把青鱼人打跑了，这艘船也不可能在袭击中幸免于难。
只有王论知道自己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如果他能撑过这10天，也许以后的某个日子里，会把这件事当做笑谈说出来，但在生死未卜的现在，他决定保守这个秘密。
事实上，其他的囚犯都没看到那两个光球，因此王论即使说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信。在他们看来，王论当时就是在对着空气莫名其妙地对话，因此他的身上又笼罩了一层神秘。
王论并不在意。他现在只盯着两个人——一个是船长，一个就是平头的达尔文。
达尔文似乎被青鱼人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自从这件事之后，他就一病不起了，整个人面色发黄，日渐消瘦。他似乎是以为自己在船底搞的破坏引来了鱼人，但实际上只是他单纯的运气不好。不过谁知道呢？也许他运气其实很好，幸好有青鱼人的出现，他的行为才没被其他的狱卒发现。
然而王论并不会因为他病倒就放过他。因为他让自己背上了异常沉重的代价，也间接害死了老巴。
老巴的生命力十分顽强，顶着那样的伤势还是撑了好几天。大家以为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死了。
老巴死前一直乐呵呵的，说大家围着他转让他很高兴。
王论没说太多，只说一定会帮他报仇。
老巴回他说不要太累了。
王论骗他说没事的，自己一点也不累。
然后老巴就睡着了——再也没睁开眼睛。
第二天上午，回到地球。
一声巨大的雷声把王论吓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是自己的房间，里面一片昏暗。这种和监区里一样的昏暗让他很不好受。他感到有些头痛，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晚上，直到他打开了手机，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024年7月27日，早上7:30。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窗帘。只见窗外黑蒙蒙的一片，云层很低，正飘着毛毛细雨。
大暴雨的前奏啊，王论想。
丝丝的凉意让他感觉很舒服，头痛也减弱了几分，他走到客厅，发现客厅里也是黑的，桌上没有肠粉。
老头没带雨伞？不会又要我去送吧？还是破天荒的转白班了？
正当王论靠着墙壁呆呆的想的时候，另一个房间里传出来拖鞋的踢踏声。
王野睡眼惺忪的起床了。
“你下班后睡了个回笼觉？”王论问道。
“什么回笼觉，你在说啥呢。这两天刮台风，名字叫那什么，哦，‘老巴’，我昨天就停工了！”王野第一句话就是标准的大嗓门，根本不需要什么开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