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曾经

滴滴答答的铃声响起，穿着迷彩服的人们或三两成群，或独自埋头行走，不多时偌大的操场上就只剩些零散的身影了。人群嘈杂的声音仿佛一阵风，来去匆匆，抖落数片叶子悠悠而下，我的思绪也越飘越远。

匆匆的，不觉间已经远离校园一年多了，阔别曾经的高中生活更是“年代久远”。昏暗路灯下的小广场老旧依照，连廊上的藤蔓快伸出路沿了吧；教学楼新添了几栋，大门不知何时也换了新装，调了方位；只有跳跃着青春活力的少年少女们，更换不迭，不仅仅是岁岁年年人不同，一代代人记忆中的倒影也漂浮不定……

你怀念的是曾经逝去的青春，还是青春里留下的遗憾？曾经我也是穿着迷彩的其中一员，也有自己的三两成群和懵懂忧思，也曾满怀憧憬，也曾踌躇满志。如今步入社会，却已物是人非。一块挤单人床的好友不再联系，一块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奔跑如飞的伙伴也已迈不开生活的锁链。想起孩童时总期盼长大，而今却总怀念过去的无忧无虑，初懂人事时只想逃离的一切，如今却成为我怎么也回不去的过往。生活多变，世事无常，竟是有两位高中朋友的父母已离人世，原来不觉间我们也到了面临如此难题的时刻。毕业一两年间我也曾回到这个充满回忆的校园，寻找零散的碎片，然而似乎一切都变了——路边烧烤还是那位阿姨，却怎么也没了当年的味道；校园依旧充满青春活力，却少了当年的我们。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岁月匆匆，如今对高中校园的印象已停留在高二时期某一天昙花一现的绝美自然风光——狂风暴雨夹杂着绚丽的雷鸣电闪，一道道明亮沟壑照映天空，随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让人措手不及，紧接着转晴又随之而来高挂天空的一道彩虹。它像极了人的一生，变幻莫测，沿途有不幸，有坎坷，也有灿烂。

我出生在贫穷的山区，从自我意识逐渐完善出现开始，就对这个地方充满不屑，认为人们是那样无知、粗鄙甚至野蛮，所以我从小就决定要远离这个“穷乡僻壤”。再后来，读了越来越多的书，见识了比父辈更高更远的路，也越发觉得要远离它。可生活压垮了曾经的志气，从踏出大学校园的那一刻起，绝大部分人又回到了原本的阶级，我也只能在外谋生，可笑的是曾经想逃离的地方成为了回不去的羁绊，故乡和亲人的意义也随时间显现出来。从前高中直至上大学我都是在外地，当时学生的安逸时光让我误以为已经了无牵挂，除了家里老人外对故土并无他想，而今角色转换才后知后觉，心中早已嵌下故乡的人和影，离愁如丝，剪不断理还乱。

步入工作之后，即使每天什么都没做也感到身心俱疲，三点一线的生活枯燥乏味，脑袋得空了就时常胡思乱想，下了班就往宿舍一躺，连散散步的心思都没有。偶尔出去闲逛，会发现周围马路上有许多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同家里人通话，或与父母，或是妻儿。他们像天空的星星一样，零零散散，点点星光。

一年中难得的探亲机会，我回了趟家。天气已入秋，家乡依旧绿树成荫，凉风习习，倍感惬意；连绵不断的阴雨也接踵而至，大山里风儿兜兜转转绕不出去，带着雨后上升的雾气萦绕山间，绿意相衬托出一幅画卷，空山新雨后，清脆鸟啼鸣。家中老人已经上了年纪，背井离乡的我不知还能陪伴他们几个年头，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唠叨，我也不觉忧烦。村里前几年修起了水泥路，家家户户的门前也打了水泥，取代了记忆中那些繁茂的老果树，叽叽喳喳的小孩也都是些陌生面孔，相见不相识。

不知何时，再没了小时候那种浓郁的人情味，邻里邻外间都多了一股热切的疏远，什么都变得客套起来，仿佛被一场大雨，冲走了许多可贵的东西。许巍有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名为“曾经的你”，被人们戏称为“离职歌曲”，当熟悉的旋律响起，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些心里面埋藏的真切情感就变得悸动起来，想要去追寻身体里残存的热血，不为外物烦扰。但许多人的一生，总是为许多因素所困，身上布满枷锁，总不得自我，不得不把自己留在原地。有人经常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或许我们一生中都在追寻答案，或许答案就是我们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