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沉沦之黑
森白的银光掠过漆黑的空间,如同乌云缝隙中一瞬而过的银色闪电。
铛!
狰狞的、如同金属啃噬金属般的声音。
漆黑枪尖格开刺剑,而后倏然横扫。
但在被那长枪枪身触及之前,枭面怪客便已如没有重量般向后飘去,以毫厘之差避开荡来的枪尖。将其身躯包裹的漆黑长袍让他近乎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如同一个游荡在黑暗中的幽影。
那张被苍白绒羽所覆的枭面裂开短喙,似乎是在讥诮地笑。
但白苓只是漠然地拧转手臂,将枪杆瞬息抽回。
——而后一步踏出。
漆黑长枪如伸展身躯的毒蟒,近乎瞬息便掠过两者间的距离,在那枭面怪客做出回避前,狰狞的枪刃已然抵至他的胸膛。
沉闷的、布料包裹之物被切割所发出的声音。
漆黑尘砾凝聚的枪尖自枭面怪客后背探出,枪刃上仍淌着石油般粘稠的黑色血液。
白面的枭拧转脖颈,正欲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覆盖漆黑鳞甲的狰狞龙爪已然捏住他的脖颈。
利爪陷入那被白色羽毛覆盖的脖颈中,将其内的骨骼捏的咔咔作响。黑色龙面探近那张似笑非笑的白色枭面,冰冷的声音自其下传来。
“我说过,”白苓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会为说出那个代号后悔的,怪胎。”
利爪倏然捏紧,将枭面怪客的颈骨如甜筒般捏碎。石油般的黑血弥散而出,浸染了整只龙爪。
龙爪松开,而后倏然上抬,捏住那张仍讥笑着的白色禽面,将其高高举起,而后倏然砸落。
砰!
被黑袍包裹的头颅凹陷一块,流出粘稠的血。
砰砰砰!
那颗仍与身躯相连的头颅近乎被压扁,难以分辨原先的形状。
砰砰砰砰砰砰砰!
仿佛不知疲惫般将头颅一次次抬起砸落,在雷鸣般连续不断响起的沉闷轰鸣中,被黑袍包裹的头颅被彻底碾碎,如同刺破装满水的气球,碎裂的骨骼与其内容物霎时溅射而出。
最后一次,漆黑的龙爪将那具已然无头的身躯提起,而后如同抛掷垃圾般投出。全身被黑色鳞甲覆盖的高挑身影举起双手,锋利狰狞的枪尖直指黑色的天穹。
仿佛时间被抽去了一帧,当那柄长枪的枪尖指向地面时,那具仍在坠落的、被黑袍包裹的身躯上已然多出了一条从脖颈延伸至胯部的黑色裂隙。
被斩作两半的身躯落至白苓的脚边。
而后,白苓再次听到了那轻蔑的讥诮笑声,“如何,发泄的还算愉快吗?”
碎裂的黑色骨片于地上凝聚,随即便覆盖上一层白色的绒羽。那只方才形成的短喙一张一合,发出满不在乎的声音,“零一,你似乎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了?”
“但你却还是和那时一样,只知道毫无意义地发泄自己的情绪。”那些散落在地面的黑血与骨片飞速凝聚,如同时光倒流般,于白苓面前重构出与先前无异的枭面怪客。
“零一,不论是对于你,亦或是对于我——或者说,对于我们这一类东西来说,多余的情感都是毫无必要的,”枭面怪客歪着头,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我们是承载暗的杯皿,是容纳黑的躯壳。”
“我们是容器,也仅仅只是容器。”
“倘若作为人的那部分残渣仍旧保留,那也不过是杯皿中的杂质罢了。”
倏地,他听到了白苓轻蔑的嗤笑,“怪胎,你现在说话的口吻,倒是真有几分像人了。”
她冷笑道:“吞噬人灵魂中的暗,而后将其思绪的碎片撕扯下部分,放进自己的空洞的灵体中——你那类人的说话方式,恐怕也不过是通过这种方法,聚集起来的碎片罢了。”
“从思考方式到说话口吻,没有一样事物是你自己的东西。或许就连你能否理解自己的话语,都相当值得商榷。”
白苓抬起手,枪刃抽开倏然刺来的刺剑。那张狰狞的龙形面孔下,少女的面颊上浮现出冰冷的嗤笑。
“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你也配?”
但下一瞬,白苓面色骤变,因为她听到一个自她背后倏忽传来的声音。
“配与不配么......”枭面怪客的笑声自耳畔响起,“毫无意义的问题。”
电光火石间,白苓只来得及将背后的漆黑尘砾凝聚,化作黑色屏障——但那柄纤细的银色刺剑却毫无阻碍地将之贯穿,如同餐刀切入热油。
森白冷光掠过甲胄下的纤细脖颈,带出鲜红的血珠,若是再偏离些许,只怕其脖颈便会被整个贯穿。
白苓咬紧牙关,正欲回首,那对黑镜般的眼眸中却倏忽倒映出枭面怪客的身影,当回过神来时,那抹银白剑芒已然于瞳中逼近。
就连兵械碰撞的声音也被拉长,变作凄厉的尖啸。
“你觉得很奇怪,对吗?”
枭面怪客的身影鬼魅般飘动着,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变得短促而尖锐,如同一卷被快放的录像。
白苓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根本无法捕捉其运动轨迹——自方才的那个瞬间开始,面前的黑影便开始以难以想象的高速移动,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捕捉的速度。
他的移动忽然变快了,为什么?
.......不,不对。
白苓倏地想到了什么。她下移目光,看向自己的身躯。
而后,她看到了,在那覆盖自身的漆黑鳞甲上的那抹黑色——那是无比幽邃的、仿佛将暗这一概念具现般的浓黑。
这抹深沉的黑宛若病菌般于她的身躯上蔓延,近乎要将其甲胄上原本的漆黑也尽数覆盖。
白苓明白了。并非枭面怪客的速度变快,而是她的意识正在被这泥沼般的黑色所逐渐吞没。
她的感知正在变得迟钝,如同被掷入冰冷的湖中。
森白的剑芒仿佛暴雨般将她笼罩,近乎自每个角落都可能刺出那诡异而知致命的剑锋。
枪尖与剑锋交错,发出刺耳的鸣啸。
当两者再次错开时,白苓的身躯上已然多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还不明白吗,零一?”枭面怪客讥诮的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倘若你将我贬作伪物,那么连伪物都无法匹敌的你,究竟能算得上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