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巨型雌性豹妖刚刚在王位争夺战中被赶走，又一个可怕的拼合怪出现了。

但这片土地被巨龙族的阴影缠绕已久，拼合怪还不怎么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名义上说，它是个头领。

但是巨型雌性豹妖之所以在竞争中落败，全是因为她的左膀右臂背弃了她的原因。

既然能成功地赶走雌性豹妖，那么新来的拼合怪他们又怎么放在眼里？

于是，它们把它挤兑到一个靠边的位置住下。

这里距离水草丰美的绿地很远。

手下们不向他供奉食物，他要自己长途跋涉亲自打猎。

除此之外，它们还冷落它。

不与它打招呼。

不跟它说正确的事。

甚至公然颠倒黑白。

刚说过的话就不认账。

就像对待上一任领主一模一样。

每只怪物似乎都是对的。

不对的只能是拼合怪。

因为它们都有彼此证明是正确的、或是无意的证明。

就算是错了，也不过因为它们是小妖怪。

小妖怪什么都不懂，记错了事也是常事，更何况它们半点实力都没有。

没有实力的小妖怪说错点话、做错点事算什么呢？

但拼合怪必须有涵养，必须有爱护子民的本能。

否则就是不配。

它们等待一个一哄而上撕碎拼合怪的机会。

前提是，拼合怪一怒之下，先发生点极不理性的、并且绝对错误的行为。

因为它们不能公然反对名义上的首领。

所以最好是引起它的无名火，最好是火再点的大一些，最好是到了死上几只怪物的程度。

它们甚至故意弄出些动静挑衅它。

但这些动静都没有闹到让拼合怪举起大棒的程度。

它的棒子太大，一举起来就伤生。

本来伤生于妖怪而言是极正常的事，但一旦被大妖怪们盯牢了，它就不能做。

拼合怪很有耐心。

而且，它也不是没有独自打猎的实力。

但这样目标太大，它很容易被人伏击。

它只能忍着。

哪怕是饿着一点。

但它这些年还是积蓄颇丰，暂时也饿不着它。

但它的麻烦不在于这个。

它的麻烦在于它的领主身份。

这个身份要求它必须担任这片土坡的护佑者。

所以，它还必须防范那些成天作死的小怪物寻衅滋事。

它们既矫情，又没有脑子。

吃掉它们毫无意义。

丝毫不能帮它进补。

而帮助它们，它才是个大傻子。但它不能不当傻子。

哪怕它知道这是几只大妖怪在背后挑唆所为，甚至经常创造这样的机会让它弯下身子理会这些小怪物。

这对它不利。

因为这样的事情纠缠多了，它就会失去首领的视野。

但它必须做，是因为没有可信的妖怪下属可以替代它。

它和作死的小妖怪谈这片土坡的过去和未来，一起察看新长出的绿油油的锯齿草。

它还告诉小妖怪，很快这里的水源又会迎来新的旺水季。

到时，就会有许多食草动物迁徙过来，繁殖量会多到一个令人惊喜的程度，每个小妖怪都有肉吃。

小妖怪们相信它，因为这些小妖怪已经很久没有被大妖怪们关注过了。

而它是这片土坡的首领。

它的话顶那些小首领一万句。

也因为它有实力。

这样的事件发生多了，拼合怪开始被一层古怪的气息笼罩。

它泛着淡淡的蓝色，让拼合怪看起来如梦似幻。

以至于远远看见它的小妖怪都要遥遥纳头便拜。

这是亡灵巨龙的投影。

它活着的时候是一头光明巨龙，庇护过这里所有的妖怪。

所以那层淡淡的蓝色暗影让所有的小妖怪都无比熟悉。

那是远远一望就能辨识出的蓝色暗影，悲伤、绝望又温暖。

所以小妖怪和拼合怪谈过话后，就焕发出了离奇的活力和生机。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是悖论。

因为亡灵龙通常不会将任何活着的怪物当回事。

它活着的时候，是翱翔于天空的王者。

死了之后，能将死去的所在变成一大片苍凉的墓地。

一到夜晚，土坡就被一层可怕的亡灵巨龙威压覆盖。

因为黑夜里，亡灵龙的威压会成倍增长。

在土坡的前方，有一块巨龙的墓碑。

而这居然是天然形成的。

墓碑前还排着几口龙棺一般的石坑。

这也是天然形成的。

墓碑位于半空之上，是由一大片竹林形成的，正中有一片枯败的竹子，看上去像一座灵堂。

这种景象经常将土坡映照得无比阴森。

这让拼合怪很是难受。

这种无形的碾压让夜里的每只怪物都很难受。

但这种碾压里，居然又还保留着巨型雌性豹妖的暴躁和温柔。

拼合怪也喜欢这种暴躁，也留恋这种温柔，尽管它也曾经毫不犹豫地对巨型雌性豹妖落井下石过。

但那不是一回事。

精神是一回事。

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强者的暴躁和温柔都是绝好的安抚。

亡灵龙生前是一头合体双头战龙。

豹族和蛮牛族的力量、狐族的智慧、鹰族的视野以及狼族的攻性合成了这头光明双头战龙。

力巨龙和智巨龙合体的光明力量曾覆盖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但它战死之后，这里就成了巨龙墓地。

每一寸土地都被死灵之气淹没。

它们缠绕在龙族亡灵的阴影里，有时化作一片飞鸟在头顶盘旋，有时把大片云朵铺满天空。

总之，这苍凉而熟悉的威压笼罩在拼合怪的头上，时时提醒它，它并不属于这片土坡。

但有时它又怀疑它就是这土坡的一部分。

那是因为它身上笼罩的那层蓝色的光泽也在同化拼合怪。

它有时梦见自己正在指挥着大群骑士和怪物打打杀杀。

有时又梦见自己躺在永恒的不死之墓里。

它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冰冷。身旁是美少女冰冷的尸体。

这是一位死去的光明圣骑士长。

——它忽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一点。

“吾主，为什么深心的封印在动摇？”

“圣阿尼玛躺回了墓穴。骑士长，你遇到了命定的人？”

“是。吾主，我该醒来了。”

它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这谁的梦。

它隐隐有些害怕。

但是领地的事情很多。

所以它很快不再记起圣骑士长和神圣少女的梦。

但从那天起，他身上的蓝色光泽更浓郁了。

他渐渐地化成了人形。

丰神如玉、双眸如亮星的光明圣骑士长在他的身体里复活了。

它头脑灵活、思维清晰，精神力充沛，很快将领地里一堆烂事处理完毕。

哪怕整夜不睡，他也双目熠熠生辉。

他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但拼合怪无敌的状态及身上奇异的蓝色光泽引来了诸多大妖怪的嫉妒。

它们不敢直接攻击它，于是成天造谣，让它办不成一件事。

比如，它们偷偷砍光了新生的那片水源旁边的所有锯齿草，还污染了水源，让相信拼合怪的小妖怪疑窦重生。

它们又伪装成拼合怪的模样到处走，用拼合怪类似的眼神把接近拼合怪的小妖怪狠狠瞪上三五遍。

它们开始堵在拼合怪的路上与它打招呼，讲许多奉承话。

打完招呼就去找接近拼合怪的那些小妖怪，用与拼合怪类似的语气和小妖怪们说上几句莫名其妙的、无关痛痒、颠倒黑白的话。

转眼，它们又找人狠狠打压小妖怪们，把小妖怪们吓得魂飞魄散。

而后它们又公开向拼合怪送去供奉。

而这些供奉却是从小妖怪的碗里抢来的粮食。

小妖怪们又恨又气。

“它不是我们的领袖，它不是。”“它是恶魔。”

每每他们这样抱怨的时候，别的大妖怪就走近它们，明白它们的难处，理解它们的委屈，再送上新鲜的肉食。

小妖怪们被打动了。

于是它们从夸赞拼合怪变成夸赞别的大妖怪。

这让拼合怪极其憋屈。

它开始抢夺别的大妖怪旗下的女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