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女帝内臣,结果你弃赵奔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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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帝弃子

水滴自铅色云层中扑朔掉落,又于凤元殿的绿瓦上摔个粉碎,顺着飞檐斗拱汇聚成道道墨色雨线直坠而下,最终打在白玉栏阶上销声匿迹。

聒噪的雨声给偌大的赵皇宫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默默站在宫门前的是一身弹花暗纹锦服的男人,一双漆黑的眼眸出神的看着外面交织而成的雨幕。

这一幕说不出来的怪异。

站在这承载着整个国家最高权位的宫廷御阶上,他却能云淡风轻的着意平平无奇雨景,而不是诚惶诚恐的担忧即将所失的地位。

周遭的宫人来往悄摸看着这里,眼神深处带着可怜同情或讥讽的笑意。

除非关乎自身,没有谁不愿意看高高在上的人倒霉。

终于,紧闭的涂金阙门被推开了。

红装大宫女婷婷的走上前来,附耳细声提醒道:“陛下今天很生气,万望公子小心些。”

“我晓得了。”沈昱转身点头,跟着走近殿内。

踱步而入,凤元殿内竟然有些昏暗,灯光熹微,嵌在柱子上从东海千里运来的发光石似乎失去了作用,莹莹白光照人不亮。

将近百步,沈昱抬头方看见坐在御座上,一身大金大红宫装,一只素白玉手撑在额头上,秀眉紧蹙,原本凤钗金冠束缚的秀发散落,显得有些烦躁的当今赵国女帝。

——赵元珂。

似是有意晾置,空气凝滞了不知道多久,似是雷霆悬而不落,让人心中揪揪发慌之时女帝这才悠悠开口:

“沈昱,你可知罪!?”

话中不喜不怒,但却带有一些料峭寒意。

若是别人站在阶下值女帝陛下如此问询,恐怕立刻会吓的两股战战,匍匐在地。

“臣不知。”沈昱只是平静摇头。

“呵,好好!”女帝手中握着着一本奏疏,冷声笑道:“你莫以为你是朕的府中旧人,朕就不敢处置你!”

“臣不敢!”

见沈昱直挺挺站在前,脸上似乎没有任何动容,女帝表情微沉:

“你不敢?朕看你是太敢了!”

女帝手一下下拨动御案上摆放成堆的奏折。

“这几日朕这一桌的奏书都说你为一己之私,徒害衢州百姓,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引得民间怨声四起,哀声载道。”

“——朕让你这镇抚使去安抚灾情,结果却成了为害一方!事到如今,你还要做你那清清白白的样子吗?”

沈昱不为所动:“臣做事从不愧于心,为害一方实在可笑。”

“朕早已让人在你家中搜得脏物,你竟然还敢狡辩?”

“脏物?”沈昱淡淡的说,“陛下你竟信这档低陋栽赃之术。”

女帝勃然大怒,沈昱的态度让她感觉自己的威仪受到了挑战,于是抬手将手中的帛锦猛地砸在沈昱身前。

“那这个呢!当地言官联合百姓上奏的万民书!好啊,你可知赵国百年来才有几回百姓请愿之事!”

沈昱弯腰捡起来,浅浅扫了一眼。

上好的丝质帛锦上密密麻麻全是颜筋柳骨连他看见都要称赞一声的好字,这一万个泥腿子明明连个姓氏都没有,竟然都是苏轼王羲之!

刀耕火种的时代但凡会写自己名字的都称得上饱学之士,一个奏疏竟然都能找来一万个文学博士!

我大赵果然人才济济!

他轻笑一声,也不戳穿包括女帝在内这些人的心思,不以为意说:“草木愚夫,偏听偏信。”

女帝:“……”

似是没有想到这种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愣怔片刻,风华绝代的人儿重重揉了揉眉心,言语之间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长话短话都让你说尽了……草木愚夫,哼!朕都有些怀疑之前你沈大人爱民如子也是在装样子。”

从公主府到跟随登上这个位子有五六年之久,从出谋划策的白衣文士到掌管南北节度司的肱骨之臣,曾几何时的礼贤下士已经是一种两人刻意模糊的过往。

主仆之间的似乎也只剩淡泊如水的君臣情分……

沈昱脸上并没有别的神色:“正因为臣深知百姓之疾苦,故也明白黎庶之可恨。”

他不会因为百姓不分青红皂白以至于糊突了盗跖颜渊而心生怨怼,因为一早就知道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大多数是什么样子,心中便从没有任何期望。

前世信息发达的时代尚且如此,更莫说如今这个封建王朝。

“呵。”见他正气凛然的样子,女帝如今只是心烦,挥挥手,讽刺般说:“这国中只有你一人爱民如子,只你一人不畏强权。”

“陛下何出此言?”

女帝沉下心思,语重心长道:“清臣,只当你做的是对的,可如今已经不是朕不容你,是这天下不容你。”

天下不容……沈昱彻底动容,猛地抬头。

“陛下可知这天下非世族之天下!”他目光冷冽,也是第一次寒声道:“臣知陛下之意,然纵观七国,今唯赵国的世族之患愈演愈烈,积骨入髓,若再任由发展下去,恐是要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女帝沉默,见十分认真的沈昱,只是凤眼微眯淡淡道:

“朕自有分寸。”

沈昱摇摇头,心中已有所感,却仍直言道:“不,陛下看到的只是鳞毛一角,这些年来天地灵气复苏,地方大族凭借修士鱼肉百姓,横行乡野,情况比之前历朝历代更为严峻。”

“自陛下登基以来,民乱纷纷,几次天灾人祸后面皆有世族之手,臣奉命领受节度使,整治地方,五次三番丈量土地,深入乡野,勒令那些世家豪族交还侵占土地田产,深知世家门阀之弊。

如今朝野上下弹劾臣,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为了阻挠变法,世家大族多为附骨之疽,仰仗着祖上的恩荫,不劳而获一步步蚕食国本,更有胆大妄为者,结党营私,蒙混视听,使忠臣不得善终,奸佞衣紫腰金,眼下正因臣所推行的土地和巡抚察举等新法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杜绝了他们的胡作非为,故而被群起攻之。

二者便是臣力推新学科举和武学院的设立,避免那些世家门派独掌跻身之阶,修行之法,也杜绝修士愚弄百姓,超然众人。此法真正损害他们的根基,可见他们千方百计废力阻挠。”

沈昱针砭时弊,郎朗而言。

大殿内回想着他的铿将之声,言真意切的话却让女帝有些难堪,不是他的话有什么偏颇,只是这般说下来,她好像也成为了他口中的草木愚夫,偏听偏信之人。

沈昱说完,女帝置若罔闻,君臣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沈大人不愧是举世无双的聪明人,爱民如子,真是朕的榜样。”

女帝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这小女人的模样沈昱并不少见,他俯身郑重而言:

“臣本布衣,得幸遇见陛下,非臣陨首所能上报,可权势并非臣所望,若陛下已有厌倦之意,臣愿枕山栖谷,从哪来回哪去。”

他一顿,继续说道:

“只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乃是衰败之相,当今正是变法的破釜沉舟之时。

人常言:恶疾当下猛药,事在人为,陛下若只想退让割肉饲群狼以求得一步缓和,往日恐后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