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谁说皇帝没有才!
朱厚照将官员的嘲笑,尽收眼底,瞥一眼谷大用,这个东西搞什么!
谷大用缩着脑袋不敢吭气,唱赞诗是好事,没想到弄巧成拙。
夏皇后坐在旁边,很自责,若孩子还在,陛下绝不会收义子,就不会有出现义子献诗这样的笑话。
刘瑾立刻来到朱厚照身边,借着斟酒,道:“爷,这些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玩意儿,奴婢这就打发他们。”
朱厚照看到这些义子闹笑话心里确实不舒服,再看看朝臣满脸都是皇帝要完了的样子,道:“拿笔墨来,朕要给这些好大儿回赠。”
刘瑾心想,爷平日里也是读书的,聪明的很,就是不知道会写什么东西出来。
夏皇后对朱寿能作词这种事表示观望,这人,平日里怕是史书都没有读全,非要逞能。
“陛下回赠义子诗!”
谷大用高声道,想搬回一局。
夏皇后侧目,看着朱厚照在旁边写,凑在身边看着,但一时半会儿瞧不出什么。
当着朝臣的面,还是要注意仪态端庄的,于是又端正坐着,余光看着朱厚照。
见朱厚照皱眉,夏皇后默默的揪心,做不出来就算了,又不会嘲讽他,非要为难自己。
王鏊心中祈求,恨不得自己替陛下写诗,只求陛下别在回赠上面闹出笑话,他不想皇帝落笑柄。
朱厚照道:“朕平日读史颇有感慨,希望朕的义子,以后能为国为民,以史为鉴。”
既然杨家父子面目可憎,自己只有把杨慎晚年留下的咏史词拿出来挽回些面子。
自己只抄临江仙,这些朝臣肯定不信,因为不符合心境,甚至这诗是廿一史弹词其中一首,难免被人怀疑。
半个时辰过去。
朱厚照才写完。
夏皇后半个时辰内,只看到皇帝不停的在写,却心里没底,什么诗文写这么久。
刘瑾拿过第一张纸,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这首总说·西江月。”
整个宴会鸦雀无声,女席这边都能听到。
王阳明听完西江月,并没有被震惊到,只是默默喝酒,这咏史词虽然不错,却说不上惊艳,只是普普通通。
杨慎听到“总说·西江月”,便知道皇帝是个没什么文采的,不必去听全部的词,只评其中一句,就知道问题所在。
天上乌飞兔走,这句,开场就没有任何文章技巧,简直就是京城烂大街的说书,陛下跟这义子,还真是适合的很。
只要任意替换这些词中的任何句子,都能重新组合成新的,茶楼说书先生真的很适合陛下。
坐在女席的黄峨听到皇帝下场写词,还是咏史词,认真听后觉得句子平平,跟唐宋文人比,其实是在重复套用,换了种说法而已。
张延龄跟张鹤龄才不管皇帝做词好不好,只顾埋头吃饭,吃一顿饱三餐,明天不用吃饭。
“第二首,携酒上吟亭,满目江山列画屏……虎啸龙吟几战争。”
刘瑾将《南乡子·说三代》大声念出。
王鏊面色凝重起来,陛下正直盛年,怎会有这样的心境,实在不是眼下该有的。不过,陛下说了是咏史词,倒可以理解,好在没有那些义子离谱。
喝酒的王阳明则不同,听过两首,只觉是类似于京城百姓通俗弹词的东西,道:“陛下,这词过于通俗,若传出去怕是不妥。”
王阳明的意思不是贬低,是文人都以高雅为荣,陛下这个通俗的就是弹唱词,更易受百姓传唱。
“王卿,朕的义子,不适合那些佶屈聱牙之词,因为朕最近梦里跟前朝英雄畅谈,醒来后,脑海中就留下这些词,今晚拿来勉励他们。”
自幼喜欢修佛修道,王阳明对朱厚照梦里跟前朝英雄人物畅谈的事情,深信不疑,是个有神论者。
朱厚照也不想低俗抄词,谁叫义子们给自己拉了坨大的,导致自己必须找回场子。
皇帝声音落下,刘瑾拿出第三首自豪的道:“陛下做的第三首,名为《说秦汉·临江仙》。
“且听好了。”刘瑾清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王阳明表情复杂中带着许多惊喜,陛下这第三首词写的最佳,若是前两首平平,这首自己真心被惊到。
意象自然,文脉流畅,雄壮中兼具洒脱,用词巧妙,叙事之感和画面令人惊艳。
这首词幸亏陛下所作,若是普通百姓所写,今晚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唐时有个刘希夷,写出佳句诗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仅这两句,被舅舅宋之问看中后索要不得,直接夺诗杀人。
王鏊听到第三首,直接在桌下竖起大拇指,陛下这第三首,真是不赖,笔触由大及小,远而近,实在是反常例的惊艳。
谁说皇帝没有才!王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陛下做词,还就像是将唐宋文人诗词库偷来,在里面找出词语组合成诗……听第二首后,杨慎脑海浮现评价,陈词滥调罢了。
第三首临江仙出场,杨慎眼睛露出佩服,第三首!第三首!简直是绝品,陛下能做出这种来,竟然做出这种咏史词。
坐女席这边的杨慎夫人王氏正默默吃酒,刚才陛下义子给陛下献诗,女眷窃窃私语,说陛下子夭而收义子,私下被当做笑话。
王氏却不这么想,她生的儿子早夭,能体会陛下的无奈,大明皇帝岂会因为收义子而遮挡身上的其他荣耀。
陛下是大明最高贵的男子,志在沙场,开国皇帝皆是马背得来的战功,却被这些士子说是荒唐。
平日里总听自己公爹说陛下不务正业,不读正经书,杨慎自己也觉得陛下是草包,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害得自己差点信了。
陛下有才!
陛下是英勇的,神圣的,不可被议论的,光是见一次都是常人一生的荣耀,能听陛下做诗,更是修来的福分。
平日里杨慎总是写文章,她耳濡目染些,能听出这首极好,这么好的皇帝……自己怎么忍心去皇后那里套近乎打听。
王氏这几次进宫,越打听,越觉得皇帝很不错,只后悔自己没有得到这样的男子做郎君,可惜天下只有一个皇帝,让她触不可及。
察觉到杨嫂子眼睛亮亮的盯着皇帝,黄峨觉得成了亲的妇人真的好大胆,竟然对陛下流露仰慕。
黄峨探着脑袋,听到‘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这句。
忘记面前的汤坐在炉火上,忍不住去鼓掌,手指被火炉烫到,小嘴呼呼吹着手指,眼泪汪汪道:“要是有纸笔就好了,没抄下来。”
临江仙结束,黄峨心想,陛下肯定没词了,自己先回想下刚才最出彩的临江仙。
却听太监又念出第四首,题目是说三分·两晋。
第五首,说南北史·清平乐。
第六首,说五胡·点绛唇。
第七首,说隋唐二代·临江仙。
……第十首,说元史·西江月。
黄峨顾不得手指疼,她现在的心肝儿疼,这么多的词,自己怎么记得住,回家研读都没机会啦。
这是人嘛,这就是词兽。
谁一口气做这么多首啊!害得自己默记都来不及。
“这首诗臣早听过了!”焦芳站起来,眼睛望着朱厚照:“陛下,臣早就听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