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撞个满怀
“且慢!”
薛和沾终于及时说出这句话,语气十分强硬。
“违律使用禁术,当由三法司定罪。萧郎君,缘何私刑以亏国律?”
萧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道:“我愿赌服输,今日之后,定会配合薛少卿查案。但今日我与这妖女之事,薛少卿还是少插手为妙。”
萧衡此言便是要用查案一事威胁薛和沾,薛和沾却不为所动,只微微一笑:“大理寺统管百官犯律,以及长安徒刑以上案件。违律使用厌胜之术,乃是死罪。本少卿职责所在,何来插手一说?”
萧衡冷冷瞪着薛和沾,然而薛和沾虽面带微笑,却眸色坚毅,毫无半分退让之意。萧衡气急冷笑,咬着牙连道三声“好”,一挥袍袖,竟径直带人离去。
随着萧衡一行人的离去,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乐游原顿时空旷了不少。
眼见萧衡的仆从将那铁栅栏拆走,众人畏惧那两只没了拘束的猛虎,便也如鸟兽散。
只薛和沾还静立远处,遥遥望着果儿,不知在想什么。
石破天到底还是有些怕老虎,忍不住出声询问:“少卿,我们不走吗?”
然而石破天没想到,薛和沾非但不走,反而上前几步,竟是要向那带着两只老虎的女幻师走去。
“少卿!”
石破天惊慌之下伸出手,到底没敢拉扯薛和沾,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薛和沾身侧,虽脚步颤颤,手却仅仅攥着腰间刀柄。
然而果儿却仿若没看见向她走来的薛和沾一般,见周围人群基本散尽,带着两只老虎转身便走。
“娘子,请留步!”
薛和沾的声音在果儿身后响起,果儿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放弃吧,你抓不住我。”
说着,竟翻身一跃,骑在白驹背上,纵虎绝尘而去。锦团亦步亦趋紧跟在果儿身侧,一人两虎向长安城外疾驰。
眼看着两只老虎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松了口气的石破天忍不住念叨:“好嚣张的小娘子!属下听武大说,那慈恩寺塔里杀人的小娘子曾骑在少卿头上,本以为她便是天下最嚣张的小娘子,没料到今日竟又遇到一个。难道女幻师都是如此?”
……
薛和沾一时无言,武大看起来忠厚老实,没料到是个碎嘴的。
薛和沾想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石破天忙跟上:“少卿,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薛和沾唇角浮起一抹微笑:“守株待兔。”
*
长安城南,秦岭蜿蜒,山势深厚,日暮时分,更显巍峨。果儿勒止白驹,带着锦团停在山脚下,指着茂密的山林,对锦团道:“去吧,回你该去的地方。”
锦团似是听懂了一般,盈盈虎目之中竟有泪光闪烁,它低头呜咽一声,在果儿身侧蹭了蹭,随即虎啸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入山野密林之中。
果儿看着锦团斑斓的身影消失,正要带着白驹离开,白驹却用尾巴拦住果儿,双目眺望着密林,似在等着什么。
果儿驻足望去,片刻后,锦团斑斓的身影果然又一次出现,它口中赫然叼着一枝猫爪刺。
果儿常年与师父在外游历,路途之中若有磕碰,师父也会在林间寻一些草药为她医治,故而这些常见的草药她也识得,自然知道猫爪刺有利水消肿、清热、解毒的功效。
锦团叼着猫爪刺跑过来,目光落在果儿手臂的伤处。果儿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心疼,锦团是如此有灵性的一只老虎,这些年被木刺钉入头颅,遭厌胜之术压制神智,成了凶残嗜血只知搏斗的笼中宠物,对它来说,该是多么痛苦。
果儿想着,摸摸锦团的头,手指轻柔地抚过它额间的伤处,柔声道:“山林旷远,你该当是此间王者。”
锦团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呼噜声,再次蹭了蹭果儿的手心。临走时甚至还顽皮的扑了白驹一下,白驹被扑了个措手不及,在地上滚了一圈,不满地嗷呜几声,站在原地跟果儿一起目送跑远了的锦团。
这一次,它没有再回来。
回城时,果儿使用幻术将白驹变回了白驴。只是白驹如今也跟她一样,成了通缉犯,白驹是不能戴帷帽的,果儿手边也没有别的工具,只能忍痛再次用血将白驹幻化成了一头棕红色的驴子。
好在有锦团送来的草药,果儿取血之后,撕下一块衣袖敷上捣烂的猫爪刺将伤口包扎好。看着又少了半只衣袖的短衫,果儿不由叹气,好像自从来了长安,就没有一件衣服能全须全影的“活”过三日。
这么想着,果儿脑中又浮现一抹绯红身影。今日那昏官也算帮了自己,无论是“榨石榴汁”,还是最后出言制止萧衡。就当扯平了吧,以后只要这昏官不再来纠缠,便不与他计较衣袖和那两拳了。
果儿这么想着,骑着白驹赶回城中。
因被通缉,无法出示公验,果儿无法走城门,只能走了随春生所说的“暗道”。这暗道隐蔽在曲江池和芙蓉园附近,大约是长安惯偷用来销赃的密径,很是隐蔽,纵使天还没黑,也没遇到什么人。
待果儿安全进城,已是暮鼓时分,好在白驹速度快,果儿赶在最后一声暮鼓之前回到了平康坊胡玉楼。
然而果儿走入后院,却觉得今日的胡玉楼安静的有些诡异,不仅前院的胡乐比平日里轻柔了许多,就连酒客们都格外文明,非但不大呼小叫,甚至吟诗唱曲的也无。
往日里一回来就能远远听见随春生与楼中娘子们的玩笑声,今日却连随春生的影子也未见。
果儿不由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缓缓靠近伙房。伙房中十分安静,只能听见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热水沸腾的咕嘟声。
果儿侧耳倾听一刻,缓缓推开伙房的门。见伙房中空空荡荡,果儿正踏步进去,余光却扫见门后一抹绯红。
她当即将银针捏在手中,身侧却甩来一根麻绳。
果儿下意识接住,不妨麻绳另一头一股大力传来,果儿猛地一个踉跄,只觉手臂一阵刺痛,竟半边身子撞上了薛和沾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