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油精
第二天晚上，趁着路鸣泽睡着，路明非悄悄打开电脑，登陆QQ，点开了熟悉的熊猫头像。
“老唐，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对美国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唯一的依仗就是活在自己QQ里住在美国的老唐——毕竟时不时会互相切磋几把星际，所以路明非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其实照QQ好友这个关系来说，老唐不一定会帮自己。
但老唐身上有种江湖气，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气质，而且在晚上和他聊天的感觉很是随和。
总的来说，他身上没有二代移民的高傲感，取而代之的是华裔特有的亲切感，哪怕他和自己语音连麦时总是操着一口正宗ABC的口音，路明非也能感受到他心中汹涌的黄种人情愫。
这种同胞相互吸引的感觉是无法隐藏，深入骨髓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白天内心天人交战，看着社区里的流浪猫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将小绿瓶掏出来——如果对可怜的流浪猫下手，自己也太没人性了。
所以路明非浪费掉了一整个白天，可以询问班上其他同学的时间，等到想起来像赵孟华这样的人也有可能出过留学之后，时间已经是傍晚了，他只好遵循自己的生物钟跑到楼顶去看看落日，由此心安理得地浪费掉自己一天的光阴。
“什么问题你大半夜卡着我起床的点问我？难道有学校给你发面试通知了。”
“你真是神机妙算。”路明非先是烂白地捧了一句，随后正经地打字，“明天早上就面试了，可我搜了半天不知道都面试什么，美国的那些高校都是怎么面试留学生的？”
“嗨，这要看你面试的是纽约大学还是哈佛大学了。”
“哪个你更熟一点儿？”
“我没有告诉你我高中毕业就进入社会工作了吗？”老唐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还贴了一张哭泣的熊猫脸上去，显得既沮丧又不正经。
“行，‘进入社会’这几个字我看出来了，你光学中文了。”
“废话，英文我也比你好得多，我可是在美国长大的。开视频我帮你练练口语！”老唐说。
路明非看了一眼似乎睡得很沉的路鸣泽，犹豫片刻之后打字：“你小声点，堂弟睡着了。”
“没问题。”
路明非对老唐的承诺很有信心，但下一刻他却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来，弹出的视频窗口里耷拉着眉毛，长相有几分谐星的男人挥了挥手，声音大得能把沉睡的大象给吵醒：“嘿！兄弟。”
“小声点！”
路明非眼疾手快地拔掉音响，随后连上了耳麦。
“我住在火车站旁边，声音大，习惯了。”
路明非在连耳麦的时候，一直将小绿瓶放在手中转啊转的，来回揉搓。
老唐的目光不知为何被这个小玩意儿所吸引了，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这个东西不会是你们那里的特产：风油精吧？”
这个时候路明非已经戴上了耳机，捕捉到了特产风油精这几个字，随口回道：“美国好混吗？不好混回国呗，照你这华夏通的劲儿，回到咱祖国比在外国好混。”
他这回答就是默认这玩意是风油精了，但它却不是。
至于为什么不是，也不太好说。
“我都住火车站旁边了，天天领免费吃的喝的，能过得好吗？等我把这边的事儿都干完了就回来混。”
“不过风油精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见很多唐人街的保安大爷经常往太阳穴上涂抹这玩意儿。”
老唐还故意带了点蹩脚的京城口音，ABC的味儿直熏得路明非脑瓜疼，就像是北京烤鸭被抹了玛莎拉，那股强烈的味道熏得他睁不开眼睛。
“我这可不是一般的风油精。”听老唐这么说，路明非可有点儿不乐意了，打字回复，“我这风油精比你见过的风油精都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儿？”
老唐是个好奇心重的，还有些热心肠，不然也不会直接问他是不是得了美国高校面试邀请。
“你用过就知道了，不过最好不要自己用，你之前不是神神道道的说自己认识什么身怀异能的‘猎人’吗？借他们用用。”路明非神秘兮兮地说道，听在老唐的耳朵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这玩意儿劲儿可太大了。”
如果游戏对道具的描述属实的话，这个东西和风油精一点关系都没有，外敷根本用不了，但他根本不敢说这玩意儿是注射使用的……
其实【微光】在游戏里的效果和那个东西也差不多。
现在这么说就恰到好处，反正这个东西留在手上也没用，还不如早点送出去。
“难道这就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吗？你这么一说我真有点想试试了。”听到路明非这么渲染其中的神奇妙用，还提起了“猎人”，老唐不由得摩拳擦掌，“什么牌子的风油精？”
“你在灯塔国是买不到的，你想要的话我给你寄几瓶，不过邮费你要自己出。”路明非当即打字，想敲定了这件事。
把这微光处理了，半卖半送其实也不亏。
更何况对方花的可是刀乐，能从老唐手里挣点儿刀乐也算是为自己出国提前铺路了，尽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出国还是个未知数。
就在路明非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的时候，老唐却突然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也是父母双亡的人啊，如果你申请出国成功了就能出去住了？到时候就不用跟你堂弟挤在一起了，还是先教你几句面试的万能句式吧。”
“我爸妈只是在外面工作，不常回来，不是死了！”路明非怒骂道，声音不自地大了些，随后他又瞟了路鸣泽一眼，低声道，“你快教教我吧，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
如果能出国自己能得到的好处肯定很多，包括但不限于父母打来的钱肯定会变多，至少够自己的学费和学杂费，住宿费，生活费吧。
这些年他们寄来的钱都够叔叔开上宝马了，那自己幻想一下在外国顿顿吃西餐牛排的生活应该不过分。
而且出国后，路明非感觉自己不至于睡在这样一个小房间里——至少美剧里的那些大学生住的房间都很宽敞，那个卡塞尔至少是芝加哥的联谊大学，即便够不上常青藤名校的规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听说常青藤联盟里都是帅哥美女，金发碧眼的大帅比胳膊都健硕得能跑马，而金发大波浪的美少女们都不管冬天夏天都喜欢穿着小短裙来上课……
总而言之，虽然路明非对出国留学没啥信心，但想一想这样的生活又不犯法，因为一封接一封的书信石沉大海，他感觉自己也只能想想了。
谁知道真的有美国的高校看走了眼，向他投来了橄榄枝——面试就定在明天，丽晶酒店。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开始紧张起来，他一本正经地看着老唐，严肃地说道：“老唐，你一定要帮我，我这副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你一人之手了！”
老唐也义正辞严：“没问题，跟我念：My name is……”
听到堂哥认真但蹩脚的跟读声，躺在床上的路鸣泽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堵住耳朵，翻了个身。
路明非也压低了声线，努力地模仿老唐正宗的老美口音——其实他的口音不是黑人那种轻快的短句和随意的轻重音，而是偏向白人的那种漫不经心，但这其中的区别路明非根本分不出来，完全不知道是不是老唐信口胡诌的。
反正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口音有了一些变化，至少从机械的课本捧读声变成了有情感的老唐模仿声，
老唐勤勤恳恳地教学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路明非实在撑不住，看了看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打住了这次跨洋教学：“太困了，我，啊，我真的扛不住了，谢谢你老唐。”
“如果你‘上岸’了，给我带几瓶风油精呗，听说这玩意儿贼提神，也不上瘾。”老唐挤眉弄眼地说道，“不过我住在纽约，离芝加哥有点远，但美国都是大平原，开车也快。”
合着是真没钱啊，领着救济粮，拿了工资就去蹦迪这种事情竟然可能是真的……不过看老唐这幅样子，看上去在美国真的混得不怎么样。
路明非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在他内心深处觉得老唐是个好人，时不时还会说几句白烂话自嘲的那种老好人。
老唐尽管看上去比他大很多，但从来不以“大哥”的派头自居，只是嘴上占小便宜，和他吹牛打屁都百无禁忌。
而且老唐就只是喜欢tree new bee而已，他对生活有态度，对人生也有原则。
“算了，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稀奇货，人肉给你带风油精还不如带点腊肉缓解下你的思乡之情呢。”
路明非随口敷衍几句，说完便关上笔记本，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床上。
昏暗的天花板上印着游戏充能的进度条：10%。
整整一天，才积累了10点进度。
那么至少还要九天，才能开启下一轮【传奇模拟】了。
不过这游戏还是相当智能的，不管路明非是否闭上眼睛，只要不去想游戏的事情，眼前的文字也会随之消失了。
他也没敢答应老唐给他带特产的事情，因为虽然白天他看了会儿美国地图，但对什么加州，纽约，旧金山，芝加哥，洛杉矶，密西西里，根本分不清，至少要多看几遍才能搞清楚哪里究竟在哪里。
不过路明非觉得，如果真的面试通过，自己考上了“卡塞尔学院”，应该能趁着假期去看看老唐，微光也不是啥好东西，最好还是能带点有心意的礼物送给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