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朱雄英的建议
赵勉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责怪的味道，至于是否是怪罪刘氏，就不得而知了。
刘氏应了声好，便匆匆去做了安排，等她再回来时，发现赵勉依旧沉默地坐在桌前。
“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稍等片刻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坐在中堂内默然不语，任凭刘氏如何发问，他都不言不答。
赵勉虽然强自镇定，可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却时刻提醒着他内心的惊恐。
他如何能不惊恐？
就在刚才，听夫人说完那些话。
朱元璋的形象在他脑子里越发变得清晰起来，他知道贪腐的下场有多惨，而自己身负皇恩，如此一来定会更惨。
杀头？
赵勉下意识摇了摇头。
能被杀头都是幸事，等待自己的……
恐怕是剥皮萱草啊，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种惨烈的场景。
“老爷，夫人......”
过不多时，一名年轻的仆从来到中堂，向赵勉和刘氏见了礼。
画面消散，回到眼前。
赵勉看着下人，咽了咽口水，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情况如何？”
“回老爷的话，刚才小人登上房顶，发现府邸周围有不少官差，像是，像是在盯梢着咱们。”
“可是都穿着飞鱼服？”
赵勉整个人像突然被卸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他张大了嘴巴，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上下不停起伏着。
在听见回话之前，赵勉心里还存有一丝希望。
但现在，结果已经不需要继续多想，紧随而至的是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就算是锦衣卫，也不敢光天化日的盯梢户部尚书的府邸，能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之人，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是飞鱼服，他......他们好像察觉到了小人。”
那年轻下人显然也怕的厉害，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惨白一片。
赵勉府上的下人，都是亲眷同乡，多年来他们自然清楚老爷和夫人干的勾当，现在被朝廷的人盯住，明显是事发了。
哪怕他们只是仆从，也保不准要被受到牵连。
赵勉吸了口冷气，失魂落魄的摆了摆手。
“下去吧......”
听到飞鱼服三个字时，刘氏也傻了，整个人都石化在当场，出身官宦家庭的她自然知道，飞鱼服代表着什么？
而随着小厮那句“他们好像察觉到了小人”，刘氏更是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毕竟......这些事可大多都出于自己手中。
大明律令之严厉，众所周知，而且朱元璋甚至亲自写了一部刑典，为其命名为《大诰》。
里面整理了朝廷审判贪腐方面的重大案件，以诰文的形式发布全国予以公告，就是为了给各地官吏以警醒。
更可笑的是，这《大诰》的序章，还是由刘三吾撰写。
最终，赵勉长长出了口气，心中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惨然一笑。
“夫人，事已至此，替我梳洗吧。”
......
乾清宫内。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诧异的望向好大孙。
这小子又有想法了？
“坐下说吧。”
老爷子摆摆手，出言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咱听听。”
朱雄英顺从的坐下，脸上露出凝重表情。
“皇爷爷，孙儿以为六部权力过大，各部尚书每人都需要负责诸多事项，如何能尽心尽力处置好每一件？如果将六部权力拆分，同时也能彻底杜绝权臣出现，未来各部官员直面皇帝，每人只负责一部分，互不统属。”
朱雄英感觉有些饿了，大口呼吸几下，接着又道：
“其中单单户部，就能拆出来五个部门！”
“你是要改革？”
大殿内朱元璋以难以想象的姿势弹起身来，身后宽大的椅子猛然倒在地上，发出阵沉闷的声响。
他瞪大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好大孙。
朱雄英见状连忙起身，扶起椅子的同时，又搀住老爷子，生怕他因为过度激动而跌倒。
拆分六部！
这几个极简短而又精炼的话语，让朱元璋心中大为震撼，他一直知道孙儿有大志向，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有改革的心思。
改革岂是那般容易？
历史上的每一次变革，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从来没有哪个朝代，可以不流血不付出极大的代价，就能轻易改革成功的。
没有！
一个都没有！
改革就像一柄利刃，去戳一层被无数人守护的窗户纸。
一旦戳破，那些人就会拼死上前阻拦，甚至倾覆持刀的人，让其万劫不复。
“接着说！”
朱元璋深吸几口气，扬了扬右手示意自己没事。
朱雄英沉默了片刻。
“这套传承两千多年的政治体系，早已经腐朽不堪，而且朝中大臣有限，天下那么多的事情，全部集中在几个人手中。
一个人握有那么大的权力，要决定那么多事情……如何能尽心尽力？”
朱元璋闭目沉思了小会，最终摇头。
“朕不否认你的观点是极对的，目光固然要放长远一些，要为将来做打算，可是——雄英，改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朝中臣子多是江南出身。”
“想要改革，就要有人站在前边，顶住压力！”
“这样吧，你回去把你的想法，写的清楚一些，送来乾清宫，咱再斟酌斟酌……”
朱元璋对改革是没有太大的兴致了，毕竟人老了，终究少了那份进取心。
他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让大明能够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不要再生乱子。
可朱雄英要将各部权力分散，让官员的权力不能集中，这和朱元璋限制臣子权力的政治诉求，也算是不谋而合。
只是这么大的一块奶酪，想要分开的话。
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他目前还年轻，老朱并不想打击他，生怕他丧失了专属于年轻人的那份锐气。
朱雄英停顿了一下，接着他抬起头看向老爷子道。
“皇爷爷若想做超越唐宗汉武的帝王，就不能计眼前而不计长远。”
“咱明白你的意思。”
朱元璋拢起手，叹了口气：“听爷爷的安排，你先回去吧，记得把你的想法写出来。”
朱雄英知道改革必然是千难万难，更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躬身作揖道：“那孙儿先退下了。”
“嗯，去吧！”
朱元璋手中拿着玉如意，时不时在后背敲一敲。
等朱雄英离开宫门后，老朱才冲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
“去，将赵勉家眷尽数投入诏狱。”
“别让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