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宝钞不可废
奉天门。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朱元璋身边的老太监喊了一声，外边的太监们也跟着齐声高喊，声音传遍了整个太和殿广场。
场中安静了小会，随即有人出列，快步往前走。
“臣，户部尚书赵勉，有本启奏陛下！”
赵勉从袖口抽出一份奏疏，来到大殿门外躬身作揖。
“奏！”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沉声道。
“近日来，应天府内宝钞严重泛滥，常有百姓用一个布袋的宝钞，都无法买到一个馍馍的事情发生，宝钞泛滥至今，已经到了不可不决之时。
臣请陛下旨意，废除宝钞。”
赵勉躬身说道。
宝钞从宋朝开始就存在，而洪武一朝更是恐怖，因为朱元璋的小农思维，只想着随便印刷就能换来数之不尽的财富，他哪里清楚宝钞代表着什么。
“废除宝钞？”朱元璋眉心紧蹙盯着赵勉。
宝钞是自己用来发财的工具，可以说没有宝钞，就没有洪武年间十数次北伐。
打仗是要花钱的，而元廷离开中原时，将所有能带走的金银细软都给带走了，大明朝新建，百废待兴，维持朝廷用度都要靠朱元璋起家时缴获的老本钱，可这又如何能支撑动辄十数万大军的远征。
但要真的祸及百姓话，他就算忍痛也是要废除的！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问，耳畔就传来了宝贝孙子的声音:
“宝钞既已发放，岂可废除，一旦废除宝钞，那百姓手中的宝钞，瞬间就变成无用之物，关于宝钞之害，我在民间也多受其扰，只是宝钞泛滥至今，绝不能由朝廷出面将其废除。”
朱雄英本以为老爷子讨论完就要退朝了，却没想到突然被赵勉的事情给打断。
初时他也没在意，只是听到宝钞两个字，顿时来了兴趣。
没办法！
百姓实在被宝钞害的太惨了。
当然，这些官员想要废除宝钞，也不见得真是为民做主，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大明的官员俸禄可是要折合一部分宝钞，一部分米粮，一部分布匹，胡椒等物混合在一起发放的。
而且最恐怖的是——
老朱说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你还不能反驳。
赵勉抬头看来，道：“殿下在民间十年之久，应当知道宝钞于民无益才对，若不及早废除，只怕会出现更大的事情！”
“宝钞从第一次发行，至今已有十数年的光阴，本宫在民间自然清楚宝钞的危害，但宝钞是朝廷发的，朝廷说它值钱，可以用来买卖货物，而如今因为朝廷的原因导致宝钞泛滥，乃至于民间百姓用来擦屁股都嫌弃。
可饶是如此，宝钞也决不可废除！”
朱雄英咬了咬牙说道。
尽管他当年没少收宝钞，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想收也不成！
面对朱雄英的反驳，赵勉没有退缩，仍旧严词询问：“殿下，宝钞于民无益反而有害，正应当及早废除，为何不可废除？如此置天下万民于何地？”
朱元璋也是跟着犯疑，道：“太孙，为何不可废除？”
“皇爷爷，请听孙儿一点点说！”
朱雄英上前两步，已经十八岁的他站在丹陛旁，一米七八的身高，将朱元璋的半边身子都给挡上了，看向台阶下的赵勉问道：“宝钞是朝廷发行的，这没有错吧！”
“是朝廷发的，自然没错！”赵勉回答道。
“本宫手里倒是有两张宝钞，这也是本宫在民间经营饭馆客栈时，无奈收下的。”朱雄英在怀里摸了摸，又在袖口摸了摸。
随即他拍了拍脑袋，愕然道：“本宫换了衣裳，宝钞不在身上，赵大人手上可有？”
赵勉点点头，应声道：“微臣手中确有宝钞。”
“去！
将赵大人的宝钞取上来。”
朱雄英对丹陛下的小太监招呼一声，那个小太监闻言，手脚麻利的拿着宝钞转呈到朱雄英手中。
“诸位臣工，你们说句心里话，此物是什么？”
他将宝钞拿在手中晃了晃，开口询问。
底下众朝臣皆是面面相觑，低头不语，没人回答，其实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这宝钞是什么。
“你们不说，那本宫替你们说，这宝钞，充其量不过就是张废纸罢了！”
朱雄英双手一抓，将宝钞撕成几瓣。
赵勉见状也不痛心，因为这宝钞在他眼中真的就是废纸一张，毫无用处。
“那本宫就想问了，是因为什么让它刚发行天下的时候，有了可以购买货物的力量？”
朱雄英将手中的宝钞碎片撕裂后站在丹陛前，右手按着鎏金打造的龙头扶手，左手向后方凌空挥去，碎片缓缓落下。
见众人不语，他大声道：
“没人说话是吧！那本宫告诉你们，是朝廷！我大明立国，重新恢复汉家江山，百姓对新朝廷有足够的信赖，因为他们相信，朝廷不会欺骗他们！所以，朝廷强令宝钞可以买卖货物，这才令这张废纸具有价值！”
“诸位臣工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朝廷印刷出来的这些废纸，就可以掠夺天下财富，将百姓收割的体无完肤。他们一生劳作，奋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最终赚来的宝钞，却变得分文不值！”
“乃至于用他如厕，都感觉膈应！”
距离太和殿较近的官员们，都能清楚听见朱雄英的声音，他们一个个都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露出疑惑。
甚至他身后的朱元璋，也不可置信的轻声嘀咕：“掠夺天下财富？剥削百姓到体无完肤？”
“这宝钞具体印刷了多少，我不清楚！而民间有多少，我更不知道！但宝钞的祸事就在眼前，百姓看似安居乐业，民力恢复。
实则，就是这张废纸，将刚刚从水深火热中爬出来的百姓们，再次一脚踹了回去！”
朱雄英毫不客气的说道。
赵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拱手道：“殿下，既是如此，那就更应及早废除宝钞，以防止更多的百姓深受其害啊！”
朱雄英沉声道：“朝廷新建不过二十五年，天下统一也不过十年光阴。这宝钞，朝廷说它值钱，它就值钱，如果现在朝廷说废除就要废除，那天下百姓将会做何感想？”
“他们会不会认为，我大明新朝反而不如前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