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傩舞
血管收回,周巡使的干尸僵硬的倒在地上。
陆病一眼也没多看,抽身向外追去。
经过这么一拖延,狐面女很有可能已经跑脱,他也只能追出去看看。
走出小巷,外面是甚嚣尘上的大街,人潮蜂拥向前,已经越聚越多,其间还有不少连人形都无法保持的诡异。
两侧建筑上,明黄的灯笼随风摇曳,透射着天际无边的黑暗。
“在那儿。”陆病鹰眼横斜,很快便锁定住一道熟悉的身影。
狐面女已经混入人潮,在可见处最前列的位置。
陆病用老方法将个别人抽出,跻身队列中,拨开人山向前追逐。
过了许久,汹涌的人潮终于停下脚步,歌鼓的调子变了,转成一种苍茫辽阔的浑厚感。
陆病也在此刻挤到了最前方。
在他眼前,傩舞正在继续。
数个头戴狰狞鬼面的人,手上操持五颜六色的蛇,双腿跨开,呈马步形状。
手足同频,跟着歌鼓的节奏诡异的律动着。
从他们口中,持续的传出低沉而嘶哑的吼叫。
更让陆病哑然的是,狐面女竟然冲出人群,躲进了傩舞队伍中。
这就给陆病出了一个难题。
追,还是不追。
追进去,他要面临的就是更多的注视与危险。不追,就只能放任狐面女离开。
然而不等他做出取舍,形势逐渐开始发生变化。
鬼面人跳着诡异的傩舞,开始分散队形。
他们手上的蛇,轰然升起夺目的火光。
队形分散,动作却一样整齐。他们踏着拍子,朝四面八方的人群中扩散。
围观者非但没有害怕,甚至愈加兴奋的叫嚷着,似乎这种接近能够带来某种福祉。
陆病身边的人,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似在迎合傩舞的进行,做出某种虔诚的祷告。
他们念诵的调子很怪,时而铿镪顿挫,时而绵软无力近乎呻吟。
拍子,舞步,念诵。
种种环绕在陆病耳侧,他的大脑渐渐出现莫名的兴奋,乃至耳蜗中响起高亢的鸣叫。
视线中,舞者手上的火光变得绚丽多彩,如同雨过的虹光。
他猛咬舌尖,让意识保持清醒。
不过,在回过神后,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
周围的人群向后退却,自己在舞者的包围中默然站立。
操蛇的舞者面对着他,嘴里的吼叫再次变化为嗜血的战吼。
暴露了?
陆病心中犹疑自问。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将他的疑惑否决。
舞者一个个经过他身边,再次回到原位,人群重新涌上,将他接纳。
怪,一种怪到极点的情绪在他心底萌生。
他的感知不觉中有些混沌迷蒙。
忽的,一条炽热的火信从近处划过。
陆病慌忙侧身躲闪,高温蹭着他的胸前过去,落了空。
他清醒过来,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被舞者包围,人潮也再次退去。
鼓声交叠,舞者的步伐变得迷乱,个个挥着火蛇向他而来。
陆病撤身,血管涌动,在地面铺展开来。
现在已经不是想不想打的问题。
血管突刺,接连洞穿最前方的舞者身体,而后将其吸成干尸。
周围的群众见这一场面,非但没有后退和惊讶,反之更为狂热的欢呼起来。
其余舞者亦是如此,完全无视死去的同伴,脚下生风,紧追过来。
陆病皱眉,这些舞者弱的出奇,至多只有二境的实力。
血管在他的控制下任意穿插,只片刻便又倒下数名。
突然,鼓声再度更变,响动轻微而更加密集,营造出一片怪异的氛围。
他们的舞姿也变了,身体左右倾斜不定,极为柔软,像风中野草,摇摆不停。
蛇上的火由炽烈的深红更加深化,最终形成和天空一样的幽邃的黑。
黑火与红焰全然不同,所散发的是一种深切的寒冷。
面对迎面而来的血管,他们将黑火高举,径直点上。
火焰似乎十分粘稠,与血管接触的瞬间就附着于表面。
随着它的燃烧而融化。
陆病快速后退,火焰的变化让他心中极为不安。
他尝试重新遁入人群。
但,人群在他接近的瞬间便向后退却,跟着的是驱逐的呐喊。
“快滚!”
“这是神给你的舞台,你不能玷污他!”
他们的双眼被狂热充斥,怀揣着某种变态的祈望。
似乎只有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才能满足,无论承受这结果的是哪一方。
他与舞者成了斗兽场中的双角,是赌注的承载者,是围观者的一剂强心针。
数十名舞者怪异的扭动着向他接近,手中黑火不时上窜,带起森然冷意。
退无可退,陆病干脆正面接敌。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长刀拖在身后,刃上亮起幽蓝火焰。
同时,还有两股幽焰凭空窜出,跟在他的身侧。
黑火冲脸,陆病侧头躲开,反手一刀横挥。
金气凝聚的刀刃锋利无比,加上幽焰的加持,挥动瞬间便将对方的心智拖入恐惧深渊中。
舞者的身躯自腰腹断开,血肠如骤然松手的缆绳,在腹腔内狂甩后流淌而出。
血溅的陆病满脸都是。
栩栩如生的效果在消退,露出底下俊秀的面孔。
已经不重要了。
狐面女能直接叫出他的真实身份,周巡使的阴阳怪气,无不宣告着他的暴露。
他的计划已经失控。
或许从陆姨出现在坟中时就已经注定。
劈砍还在继续,这些舞者犹如傀儡,麻木而冰冷,对于周围同伴的死毫无顾忌。
鼓声再变,由促变缓,由轻变重。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又像在召唤着什么。
舞者的动作停下。
他们的头向两边裂开,面具底下是白花花的大脑。
大脑颤动,应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开长出。
这时,天边的黑幕开始肉眼可见的摇晃起来。
一座塑造古朴的纯黑浮屠塔从上到下逐步显现。
最先出现的,是塔尖,上边顶着颗硕大的人头。
它颅上光秃,面露慈祥,双目微盍,似有哀怜的目光垂向下方的众生。
其次是塔身与塔座。
同样人头堆铸,浑像一座京观。
随着浮屠的出现,陆病双目尽是骇然。
浮屠的出现,提前了。
舞者的大脑破开,条条肥胖的白色蠕虫从中昂出头,口器翕动,流出贪婪的唾液。
他们保持舞姿,下身走动,连带蠕虫的身躯在半空晃动不定。
“找到你了!”
陆病猝然回头,黑鸦轻拍翅膀,缓缓落在他肩上。
“了无让我告诉你,放心做事,退路交给他。”
黑鸦说罢,眼色凝重的看向高耸的浮屠,还有下方扭曲的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