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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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用间

人死了就是死了,多大的英雄,死了的模样也不好看,血液凝固在皮肤下面,整张脸泛着青光,眼皮子半闭着,瞳孔散的很大,身上僵硬的,躺在马车的车厢里,因为颠簸,脑袋下垫着的坐垫都甩在了一旁。

幸好秋实是个有精神疾病的女人,在各种事情上的反应都有些迟钝,和寻常人的大哭大闹不同,他看见了严昀的尸体,有些失神,竟然笑了一声。

“好啊,小眼睛,你这辈子都不用再饿肚子了。”

秋实没有大哭大闹,路小五提出了在捕快所停灵的事情之后秋实也没说过什么话,只叫路小五等一等,转身回了屋子里,端了一个笼屉出来,揭开盖子,里面全是当日蒸出来的馒头。

秋实给每个人都塞了一个馒头,然后将剩下的放在了马车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众人面面相觑。

李焦便对路小五说:“你们先回捕快所吧,我进去瞧瞧。”

路小五沉默着点头,带着捕快们拉着马车走了。

马观鱼让锦衣卫也跟着去了捕快所,随后和李焦两个人走进了院子里。

秋实又钻进了厨房,看不出她有什么悲伤的神色,从缸里舀出面,全部都放进了陶盆里面,看见李焦两人走进来,也没有理会他们。

“大嫂,节哀。”马观鱼说。

秋实舀了一瓢水加在面盆里说:“可惜了,那天专门蒸了馒头,小眼睛爱吃这个,他吃不到了。你们还要吃的话,得再等等。”

李焦拉着马观鱼走出了厨房,向他摇摇头。

亲人去世的时候,人可能需要安静,秋实显然受到了刺激,这个时候不适合再去打扰她。

李焦想起严昀跟自己说过树下埋着东西要送给自己,他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的杏子树,树有两人高了,秋天想必能结许多杏子。

李焦找来了墙角的铁锨,在杏树下挖了起来,土被冻硬了,很难铲,李焦忙活的满头大汗,挖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一块块冻硬的土铲了起来,露出了底下的一个用布包着的木盒子。

打开布,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小本册子,大约几十张纸,边缘用线钉起来,纸是黄色的草纸,线也是麻线,是自己钉的,封面上写着严昀自用四个字,字歪歪扭扭的,绝称不上好看。

“什么东西?”马观鱼问道。

李焦掀开了第一页,露出了歪七扭八的一行行字,他很吃力地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开头写的是:孙子曰: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为神纪,人君之宝也。

“是孙子兵法的《用间》篇。”马观鱼说道。

用间就是间谍,开篇提纲掣领引用了孙子兵法的道理,再往后翻,则是严昀自己总结出来的一些用间思路和方法,李焦略翻了翻,就知道这里面全是严昀的经验,实在是一个宝贝,他说的对自己当锦衣卫有用,不是虚言。

马观鱼看的眼热,道:“给我也瞧瞧。”

李焦对他翻了个白眼,用包盒子的布把书包了起来塞进怀里,又把木盒子放进坑里,重新盖上土,踩了几下,恢复了原状。

马观鱼刚被李焦说过懒得动脑,如今碰上这么一本宝贝书,满心热情,笑嘻嘻地碰了碰李焦:“你说个价,我用银子买。”

“你银子很多吗?”李焦问。

马观鱼拍了拍胸脯:“没办法,家世好。”

“那你先去帮我把诊费付了。”李焦说。

“哪里的诊费?”

“杜老头那边。”

说着李焦往外走。

马观鱼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那是之前严昀拜托自己交给秋实的银子,那日之后一直留在自己手里。

马观鱼把钱袋放在窗台上,又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搜刮了一遍,把所有的钱都压在了钱袋下面,又想起了李焦刚说的话,抽出了一张宝钞,然后追着李焦出门去了。

很快追上了李焦,马观鱼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真定府?”

李焦说道:“去找一趟江熏儿,看看能不能带着她一块去,她毕竟是灰狼卫的人,我们也能多些筹码。”

“过了这些天,说不定人家早跑了。”

李焦摇摇头:“她不会跑的,我和她做了约定。”

“什么约定?”

“她心里有仇恨,所以我说,我帮她杀死乌鸦先生,换她帮我。”

马观鱼说:“她就这样答应了?”

“她想赚钱照顾家里人,但乌鸦先生却将她的家里人都杀了,你说她帮谁?”

杜氏医馆里面很热闹,赵曜也只能在里面待着养伤,墙头的那一支箭从肋下射进身体,伤得最重,剩下的其他伤口倒全是皮肉伤了。

杜大夫还躺在自己的躺椅上烤火,门外雪花飘,炭火炉子上温着一壶燕酩酒。

江熏儿果然还躺在里间的病床上,但这几日也好了许多,能下地走路了。

李焦走进去的时候,杜大夫眯着眼睛睡晌午觉。

李焦偷偷倒了壶里的燕酩给自己和马观鱼喝,酒香弥漫出来,杜大夫睁开了眼睛。

“小子你跑哪去了?”杜大夫打量了一下李焦,没看见他身上新添置的伤口,便恢复了自己的臭脸。

“说来话长。”李焦指了指马观鱼,“诊费都让他付。”

马观鱼便向杜大夫嘿嘿笑了一声:“杜叔,好久不见。”他说着将那张宝钞递给了杜大夫。

杜大夫冷哼着接过了宝钞,往怀里一揣,没有搭理马观鱼。

“你们认识?”李焦问道。

马观鱼笑道:“认得认得,杜叔以前在京城。”

李焦哦了一声,像杜大夫说道:“杜老,我爹肺上有病,想叫他来清风店养病,请您给他调养调养。”

“什么时候来?”杜大夫哼哼着。

“大约就是这两天,但我可能不在清风店,所以先跟您说一声。”

“银子给够就行。”杜大夫不置可否,“先见面看看。”

“那就有劳杜老了。”李焦郑重向杜大夫行了个礼。

便听见里间的江熏儿声音传了出来:“李焦,你答应我的事情办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