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响
梦变得不一样了。
沈桐感觉自己从高空坠落，失重感增加了气流的冲击力。
天空仍是一片火海，爆炸的赤红色烈焰遮蔽星空，穿越烟雾，沈桐看见身旁贯穿天际的那座高塔。
“火炬？”站在艺术从业者的角度，沈桐只一眼就抽象出眼前画面表现的事物，一枚熊熊燃烧的火炬。
与之前的梦境相比，沈桐忽然发觉自己可以动了。
只是能动的同时，全身各处的疼痛，尤其是腹部的剧痛，强烈的虚弱感，时刻包围着他的神经。
困倦迅速吞噬着他的意志，隐约睁眼、闭眼......只觉天地间的那道线越来越近。
“砰！”
头部狠狠的撞击在床板上，引来床头工友的惊讶和嘲笑：“小天才又做噩梦了？”
“真可怜，一干净漂亮的小伙子落在我们这个臭水沟里。”
“可惜了，还不是要给咱们扫厕所！”
“哈哈哈！”
一众工友肆意的笑着，举起手中破烂的铁罐，相互碰杯，在枯燥乏味、充满压力和死亡的环境里，沈桐无疑给他们带来了欢乐。
抿了抿嘴，若是昨天，沈桐仍会像前一周一般。
压抑不住心中的火，和他们争吵，可结局往往是更肆意的笑，最终黎夜白或老哈头来结束这场闹剧。
有了昨晚，沈桐不再和工友们计较，“我马上能逃出去了，而他们呢，有什么好生气的！”
甚至，“所谓的17号法令是什么？为何老哈头会那样惧怕？这些人的命运......”
前世的一些道德感，让沈桐有种脱口而出的欲望，但他没有，心想：“我是计划的一环，必须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他们负责。”
沉默让工友们止住了笑，这样的情景不陌生，想起过去的自己，宛如昨日一般。
黎夜白的话没错，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落入粪坑，被污水脏污，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后被接纳了。
他们本是荒土，是旧世界被遗弃的野草，于是沈桐的笑才那么刺眼，可只是一周......
“算了！没意思。”
意兴阑珊的散开，老哈头这时过来拍了拍沈桐的肩膀，像是安慰，实际是耳边威胁道：“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有小动作。”
“切！”
沈桐来不及感叹，他发觉，自己眼里的终端画面出现了些变化。
就好像是不完整的系统，多出了它本来该有的东西。
左上角【使用者：沈桐】。
右下角则多出了【回响】。
“回想？”沈桐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但仔细一看，却是响亮的“响”。
若回想是记忆的重放，那么回响，则更像是梦境在现实的波纹。
“那个梦究竟是什么？”沈桐迫不及待的打开它，也许，这关乎到醉酒的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回响的画面，让沈桐有几分哭笑不得，画面很简单，他从高空坠落，直直的摔入地面。
沈桐下意识的四下张望，意识到没人能看到这丢脸的一幕，他看见，回响之下竟然有个数值！
“当前【回响同步率】：15%！”
甚至还有一个奖励！
“所以，双倍算力不完全是我的天赋吗！这个面板，梦境！”沈桐激动的有些发抖，强压住情绪。
“回响同步率，和我知道的，那个记忆的一致程度类似吗？”
“摔死也能有15%？”
“也对，都是落下来，只是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而已嘛~~”
“奖励会是什么？”
【电科算力破解程序（学徒）】全程序算法知识解锁！
沈桐表示自己对程序一知半解，他不是美术系毕业，而是前途不明的公厕土木狗，毕业选择游戏公司做原画，饱受养他长大街坊邻居的不解。
当时同院的大爷替他说了句公道话，“都在收紧政策了，看不见大势风向是吧，小桐子自己有主见，有决心！我支持他！”
想起那群可爱的邻居，沈桐认为自己仍能保持乐观，都因为他们的感染，也正是因为如此，也不愿麻烦他们，浪费几千块报一个电脑班，考个二级证什么的。
“我对编程，也就只有微机课的一点认知了，这程序算法的知识，我能看得懂吗？”沈桐充满了对奖励的怀疑。
他不是不认可知识的重要性，只是目标是逃出赣部族的魔掌，需要的是即时战力！
可很快，沈桐承认自己错了。
算力狂暴的运转起来，灼烫感从头皮延伸，整个脑袋就像是煮了一锅浓汤。
知识，不止是程序本身，而是像本就存在于神经元里的，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的记忆。
通过算力为载体，将它们的印记激活，然后一股脑的在脑海中释放出来。
靠着床头背板，沈桐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象。
“坚持，这可是宝贵的知识和力量！”
“强化破解程序，就能更短时间里打开更多的电子锁，释放更多的人出来！制造的混乱肯定也更大些！”
黎夜白察觉到沈桐神情的不对劲，那下沉的眉头，似乎承受着痛苦，“是方才的噩梦？”
他有些担心，尤其他力主沈桐成为计划的一份子，好在，这情况去得也快。
“有点紧张，没睡好。”注意到黎夜白的目光，为了不让他担心，沈桐解释道，“算力一切正常，不会有问题的。”
“我相信你。”
沈桐看向程序，在知识灌注的同时，编辑好的数据自然的和旧程序融合在一起，它不仅完成了级别解锁，顺带还升了个级！
【电科算力破解程序（学徒版）】
警告：由于使用者算力未突破到2阶，越级调用程序，需要占用和消耗更多的算力数值。
当前程序占用基础算力：16点。
当前程序最大调用算力：48点（惩罚消耗48点）！
“翻了一倍！这也意味着，我完全可以越阶来使用各种程序义体了！”
沈桐惊喜不已，这下他对计划更有把握了，至于越级使用程序带来的惩罚，基础算力都还有大把空余，更遑论双倍算力完全能弥补惩罚的这部分消耗了！
体验完奖励，沈桐甚至开始期待下一晚，“这梦境是每晚都能来一次的吧，若是白天里睡着，也能过过瘾嘛？”
“污——呜——（卡车鸣笛声）”
“情况有些不对劲。”
黎夜白的话让沈桐被泼了盆冷水，颇有些担忧，“按照计划，车队应该已经抵达管线，扎营准备偷电了，可现在，我们仍然在前行！”
沈桐心底好似漏了一漏，莫名的寒气从下肢涌上来。
他一切的未来幻想，都是基于能够逃出去。
继续在这车厢里，或是陷入更悲惨的命运，即使天赋很高，能从梦境里获得知识，没有物资和物质的载体，他也无从成长！
“听！”
厚重的墙板阻拦了视线，但隔音这种耗费资源的奢侈行为，部族还是没有给车队配备上。
“我们和主车队分开了，走了另外一条路线？”黎夜白凭着老到的荒土经验分析道。
他远远的和老哈头交换了一个目光，“要不，趁着这个时机动手？”
“Duang！Duang！”车后，一阵猛烈的敲击声响起。
“季权，都这样了，还敲你的饭盒吗？”一名工友笑道，可想到自己的算力只比季权高出一线，笑容又从脸上消失。
递上自己那盒粘稠的食物，“吃吧，吃吧，也剩不了几餐了，你活着，我也安全些。”
只有黎夜白和老哈头才知道，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不。”
“不要轻举妄动吗？”沈桐看到黎夜白手中的勺子都微微变形了。
三人组中，垃圾佬季权才是那个侦查员，对部族的情况，完全是他一次次伪装，靠着被拖出车厢，前往医疗营地的路上，用埃康隐藏义眼一点一点记录下来的。
所以论对部族武装的了解，以及护送车队的力量，季权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可就这么干坐着，时间一点一滴推移的危险，时刻侵蚀着四人的内心。
他们需要在那个目标营地脱离，三个部族的混乱和猜忌，维修通道下复杂的环境，以及防备官方时将主要力量布置在外侧。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可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17号法令，只是想想从流浪者中传出的只言片语，就令人不寒而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发动机的嗡嗡声是他们计数的仪器。
“怎么还没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那些匪徒、部族战士，计划会不会失败......”沈桐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约莫2个小时的感觉，前方的道路依然没有尽头。
这时，老哈头内心甚至浮现出一丝邪恶的念头：“若我将他们举报，部族什长会不会原谅我，甚至加入他们成为部族的一员？”
这时，车队好像缓缓停了下来，四人内心的胡思乱想，也终于告了一段落。
“我们到了？”
车外并没有提示开始工作的“邦邦”敲击声，忐忑不安的等了好一会儿。
“咔。”门开了。
“他们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了？”
“今天又要处理谁？”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安的猜测，那一股化不开的恐惧再次弥漫车厢。
“好了，推上去吧。”部族战士在车厢外说道，当时沈桐，也是这么被送入这黑暗的。
另一个沉眠者，从标志的冷冻服就能看出。
沈桐将它爱惜的藏在自己的床铺下，保暖、耐脏、耐摩擦，可在这里，继续穿着那衣服，就代表着不愿融入工友的集体！
“又来了一个可怜人。”
“还以为要没乐子，现在不又有了？”工友露出熟悉的笑容，沈桐这时候，越发觉着这笑容的可恨与可悲。
“好险。”黎夜白松口气，看了眼沈桐，靠过来悄声道：“集中注意，他不是你能管的！”
沈桐低头，像是扯着沉眠者的衣物，松开手指，“我不会辜负你信任的，你放心。”
黎夜白点点头，眼里却有一分复杂，本该是对沈桐的回答满意，却不知为何有一股失落感。
沈桐最后看了一眼那沉眠者，心神微微一动，朝着他释放了一记【算力破解】。
无他，只是想要看看，这位沉眠者的过去。
算力宛若石沉大海，从刚才获得进阶的算力破解后，沈桐已经轻易的侵入了好几名工友的算力思维当中，并从中看到了不少画面。
可新的这位沉眠者，算力依然在运转着，就像是杀毒软件看不到终点的进度条......
“或许他对逃跑有所帮助？”沈桐心想，但他不能将希望押在一个陌生人身上，“集中注意力，别胡思乱想了！”
车队很快又重新出发，黎夜白将自己的分析和沈桐交流道：“这趟行程应该是临时的，来这儿接收新沉眠者，要在入关前多赚一点。”
“所以他们接下来会继续前往计划里的营地？”沈桐问道。
“计划倒是能照常进行。”
黎夜白的话里带着几分担忧，这次意外打乱了不少部署，他为此解释道：
“管线的巡逻车队，在非永夜期间是一天两次巡逻。”
“加上车队进入、准备、撤离和抹除多余痕迹所需要的时间，实际上留给我们也就6个多小时！”
“别看时间短，管线里流淌着的可是液金，单位能量是液铜的1万倍！六小时，等同于我们干一个多月了！”
沈桐仔细的听着，他能够推断出：方才路上大概2个钟头，停车10分钟，回程又要2小时。
“这么说，我们只剩下2个小时用来逃跑！”
黎夜白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倒没那么紧凑。”
简单在被单上画出一个三角形，回程大概更近，否则这批沉眠者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他表示道：“车队在路途分离，还需要在营地做些准备工作，所以我们大概能有3个小时左右。”
“只是。”
时间缩短并不是最大的问题，黎夜白沉吟道：“刚接收了沉眠者，车队也会增加巡逻警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