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普通人的生活
2025年，草木市，前进路1号，热电厂家属院内。
张朝提着几个黑色塑料袋有气无力的推开8号楼1单元701的房门。
哐当一声。
他腰肢一扭，右脚朝后一磕，房门应声合拢。
就是这么丝滑。
这套动作宛如千锤百炼一般，因为他每天都在重复。
张朝将手中钥匙扣习惯性的扔在门边的鞋柜上，哪怕不用开灯也能熟练的在半秒内顺利的摸索到墙边的电源开关位置。
咔嚓一声过后，屋内多了一丝光明。
眼前是一间占地约15平方米的老旧客厅，刷着暗红色油漆的桌椅板凳规规矩矩摆放在餐桌两边，墙脚靠着一台仅仅容得下一个人横卧在上面的二手沙发……
这就是一间很寻常的单身汉的家。
两室一厅，房子是租的。
他好似习惯了屋内清冷的模样，将手中的塑料袋搁在客厅中央的餐桌上，转身进卧室拿出一本裹着黄色塑料封面的笔记本出来，开始了每日一次雷打不动的……记账。
桌面上的塑料袋一共有三份，一份中装着两个圆滚滚的番茄，每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红彤彤一团，共计1斤半。
西红柿8毛钱一斤，老板收了他1块4。
红色塑料袋中放着五六个雪糕大小的青椒，不到一斤，售价1块8。
剩下的一份黑色塑料袋分量最小，里面搁着一两切成片的五花肉，猪肉现在28元一斤，一两就是2块8，老板收了他3元钱，说是四舍五入凑个整。
初听之下好像也没毛病。
今天早上在马路边买了两个肉包子解决完早餐，合计3元。
公交车费一来一回共计2元。
午餐在食堂吃，一顿15元。
至于晚餐……
张朝精打细算的将面前的材料归纳了一下，算上柴米油盐和鸡蛋，一顿晚餐算它15元开销好了。
对了，今天买的这些菜一顿肯定吃不完，明天就不用买菜了，又能省下一顿晚饭钱。
张朝眼神中多了一丝神采，合上笔记本闭上眼，好似听到了脑海中发出来的一声愉悦提示音。
“叮！账户余额+15元，存钱买房又近了一步。”
“唉。”
张朝将笔记本放回卧室，总觉得眼前这幅鸡毛蒜皮婆婆妈妈的琐事不应该是他一个大男人该做的，可无奈的现实就在眼前。
居住在草木市这样的中部二线城市，大不易，不精打细算一点永远都存不到钱。
张朝的本职工作是一名体育老师，在附近的幸福中学执教，负责初二五个班级的体育课，不过他这个体育老师在学校的地位略微有些尴尬，经常‘被迫’请假，连尼玛历史老师都可以欺负他一下。
这样一来，轻松是轻松了，但不来钱啊。
每月交完五险后到手3500，算上交通补贴和饭补等杂七杂八的进项，一个月差不多到手3800元。
这点钱在二线城市能干啥？
他又不能像其他老师那样出去偷偷‘代课’挣外快，上班时间不管有课没课还必须呆在学校，时不时还要帮某某老师守个晚自习，在学校领导眼中的重要性略等于无。
他经常担心哪天就被‘优化’掉了。
现在老师可不是什么铁饭碗。
整个一不上不下。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饿肯定饿不死，但猴年马月才能存够一栋房子的首付钱？
他今年都26岁了，还没有谈女朋友，倒不是找不到，而是谈不起。
如今这样的现状，他每个月靠着强大的自律性，不抽烟不喝酒不唱K不参加各种聚会，更不会去充值什么洗浴中心的会员卡，就这样每月也仅仅只能存个1500元。
若是谈个女朋友，搞不好还得去撸信用卡，到头来没捂热的女朋友说不定哪天就鸡飞蛋打随时散伙，临走前赠送他一张好人卡。
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那就干脆不找好了。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至少落个逍遥自在。
他靠在餐桌边幽幽的走了一下神，想了一下老家县城那边的房价，一个月存1500，一年就是1万8。
十年后就可以回老家县城给一栋房子的首付了。
十年的时间看似有些遥远，总归是一份属于未来的生活希望。
唯一担心的是……这种存钱的速度太慢，万一几年后房价又涨了呢？
到时候他这个牛马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曹……”
生活在眼前这座由钢筋混泥土编制而成的大城市中，生活明明给了他一丝希望，但这份希望又过于缥缈，看得见却抓不着。
像这样的牛马其实还有千千万万，他并不算孤单。
这或许就是大部分普通人的一生。
张朝慢悠悠的提着刚买的蔬菜来到厨房打算清理一番，就在他握着菜刀即将对圆滚滚的番茄肚子下刀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震动提醒。
有电话来了。
瞟了一眼来电提醒，上面显示着三个字——扑克脸。
扑克脸是张朝在这座钢筋混泥土城市中为数不多和他处得来的一位朋友，因为表情木讷且沉默寡言，和他一样也是一名光荣的单身狗。
两人是在本地妇联组织的一场相亲活动上认识的。
扑克脸原名陈德胜，一个土的掉渣的名字，据说原先是一名神秘的帽子叔叔，后来因为犯了错，被撸掉了编制，现在成了一名临时工。
干的还是同样的活儿，福利待遇直接少了二分之一。
也是一个苦逼人。
“喂，怎么了？”
张朝拿起电话，打开免提扔在一边，手中活儿没停，菜刀一下一下精准的切在番茄肚子上，汁水四溅。
陈德胜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你在哪？”
“在家啊，刚回来，在厨房准备做饭。”
“我在你们小区。”
“啊……”
卧槽，这家伙该不会是特意掐准时间过来蹭饭的吧？
张朝瞥了一眼留在一边准备明天吃的另一个番茄，手中的菜刀在空中一停。
陈德胜继续道：“你们小区出了一件怪事，单位派我过来实地走访调查一下，就在7号楼，你家隔壁，你一会要是没事就过来帮我把把脉。”
陈德胜并不是一名普通的临时工，对方的单位好像叫什么【特别事件处理处】，至于具体是干啥的，陈德胜没说，张朝也懒得问，就当对方是一名特殊的临时工好了。
张朝压低声音道：“究竟什么事？”
陈德胜继续道：“我现在就在7号楼下，这户人家进了一名小偷，偷窃未遂，在实施偷窃的过程中正好被小区的巡逻保安撞见，保安原先以为是一只猫，后来发现不对劲，查了昨晚的监控后发现那小偷好像是一只木偶，于是今天小区保安就报了警。”
张朝声音渐渐提高了一个八度，张大了嘴露出一副神秘的吃瓜表情，“你说啥？小偷是一只木偶？”
电话中陈德胜幽幽的反问道：“你觉得单位为什么会派我过来？想一想我们单位的名字，对了，你不是经常在单位无所事事喜欢看一些志怪杂谈吗？白天没啥鸟事，晚上鸟没啥事，反正闲得蛋疼，还不如一会来现场看看热闹，就说是我同事，多少也能帮我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壮壮胆也好。”
张朝额头上顿时冒出一排细汗，“我还没吃饭呢。”
抓小偷……小偷是一只木偶……这尼玛不就是传的神乎其神的诡异案件吗？
找他壮胆？
代表这起案件有危险。
鬼才去。
即便就在他小区也没兴趣，不知道还好，这下晚上连出门的欲望都没有了。
做人切记要控制好自己的好奇心，有道是好奇害死猫。
陈德胜对张朝的秉性了如指掌，直接开价道：“你不是嫌弃初中体育老师地位尴尬可有可无吗？我们特别行动处也在招临时工，包吃管住每月五千，比你那个破老师钱多点，工作内容不仅自由还刺激，你这次好好表现，过几天我找领导推荐你……”
张朝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你一个破临时工找领导推荐我过去做临时工？
每月工资就多一千五？
工作内容还特别刺激？
工作时间自由到别人下班了你还要上班？
不会画饼就不要学人家画饼嘛，画出来的饼都是馊的。
张朝手中菜刀重重一挥，咔嚓一声将眼前的一块番茄一分为二，口中大声嚷嚷道：“喂喂，不好意思，油都下锅了，你还是好好忙你的刺激工作吧，我的工作干的好好的，就不劳你分心了。”
嘟嘟两声，电话被直接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