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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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冤家路窄啊

七八分钟后,当陈春年折返回去、打算带她离开破庙这个是非之地时,直接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依稀星光下,刘二狗子扑倒在地,半死不活的抽抽着,呻吟着,身体一圈黑乎乎的全是血。

姜红泥则蹲在几米外,宛如一只愤怒的母豹子,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刘二狗子,似乎随时扑上去继续补刀。

陈春年发现她的右手里捏了一把柳叶小刀,在寒夜中,泛着一层淡淡的冷光……

“快,快送他去医院!”

陈春年走过去,二话不说,提了刘二狗子搭在自行车上:“你等着。”

多余的话不用说。

若是刘二狗子死了,他和姜红泥两个人谁都跑不了,弄不好她会吃花生米,他则进去端十几年的铁饭碗。

为一头畜生抵命,实在不划算,除非,趁着夜深人静天欲雪、一了百了……

陈春年试了一下刘二狗子的鼻息和脉搏,暂时放弃了这一疯狂想法,蹬着自行车直奔县医院。

“快,快急救!”

十几分钟后,他扛着血葫芦似的刘二狗子冲进县医院门诊大厅:“快点,要出人命了!”

好巧不巧,今晚值班的,正好是上次他送女公安抢救时的那两名女护士。

“咦,怎么又是你啊?”

“又有公安同志负伤了?”

“……”

陈春年一愣,干脆将错就错,也没有开口澄清:“快,快喊医生救人!”

两名护士手忙脚乱的打电话喊人,一霎时,前几日的那一幕又出现了。

破旧的走廊里,几盏屎黄色的灯泡半死不活,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飘来飘去,就像一群纸片人。

马丹的,这是重生前的姿势不对吧,怎么总能遇到这种烂事?不愧是1983……

“伤者家属!”

“伤者家属在不在?”

几分钟后,一名护士走出急救室,瞪着陈春年说道:“伤者失血过多,必须得输血。”

陈春年有些心虚的问一句:“护士同志,刘二狗、呃,伤者的伤势严重不?”

那护士很是不耐烦,皱眉骂道:“都说了失血过多亟需输血,听不懂人话?”

然后,她又嘟囔骂道:“哪个哈怂干的好事?下手挺狠呐,全身戳了二十七个洞,竟然没有一处伤及要害……”

陈春年大喜。

哎,这特么的算什么事啊,好心送棉衣,遇上这么一件糟心事,简直日了狗了!

不过,只要没弄出人命就没事……

“护士同志,我O型血,抽我的好了。”

他大大方方的脱掉军大衣、棉袄,捋起袖子,浑不在意的咧嘴笑道:“放心抽,500cc以内随便弄。”

只要刘二狗子不死,事情就不大,大不了让姜红泥进去端几年铁饭碗,反而比外面安全。

于是,半小时后。

陈春年推着二八大杠出了县医院,脚步略显踉跄,像极了一夜七次后的那种虚浮、无力而疲软。

那女护士太过分了。

他说500cc以内随便弄,结果倒好,人家还真就一次性抽走了500cc,还一个劲儿的夸他个子长、肌肉硬、身子骨壮,浓眉大眼真挺拔……

陈春年蹬着二八大杠直奔西门外河滩,大老远的,就看见姜红泥孤零零站在那里。

“走,我送你去乡下。”

他伸出长腿支撑,二八大杠来了个原地掉头:“刘二狗子没死,事儿不大,但你最好避一避风头。”

“我姐在乡下放羊,我这就送你去陪她……”

姜红泥在迟疑。

“你走不走?”

陈春年有些恼火,凶巴巴的骂道:“你想留在这里等公安也行,不过,别特么的把我搭进去!”

姜红泥闻言,二话不说直接走过来扶住自行车后座,抹身坐了上来。

陈春年脚下使劲,摸着黑,骑着二八大杠‘叮叮当当’出发了……

起风了。

夜色浓郁,北风猎猎。

从红宁县城出发,到李家河公社的陈家沟生产队,差不多有60公里的沙路,外加10公里山路,黑咕隆咚的极不好走。

再加上陈春年被抽了500cc的血,很快就感觉到头晕恶心,浑身乏力。

“歇口气再走。”

赶了二十几公里的路,他终于扛不住了,停下自行车,伸长了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你、我…我们是不是要去李家河公社?”姜红泥突然开口问道。

“嗯。”

陈春年双手扶着二十二岁的老腰,幽幽说道:“我爷爷奶奶在陈家沟,有人给我姐介绍对象,谁料到那狗币玩意儿不是个东西,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耍流氓;

我姐大怒,摁着那狗东西一顿揍,还把一碗羊肉泡馍扣在那狗币脸上,就这样,我姐就被我爸送去老家放羊了。”

姜红泥忍不住想笑。

旋即,她又使劲勾着脑袋,讷讷说道:“要不、我一个人去吧……陈家沟我知道。”

陈春年摆摆手:“不行,我得亲手把你交给我姐,再说了,这大半夜的我也不放心。”

“走吧。”

“转过一道弯,趟过二条河,跨过三条涧,翻过四座山,爬上五百米高的卧牛山,就能看见六百户人家的李家河湾!”

咦,这话听着还挺押韵。

陈春年苦中作乐,强撑着继续上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掺乎这件破事。

思来想去,无非因为姜红泥是落难知青,底层弱者,一个苦命人,关键还是女的……

……

走走停停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凌晨4点左右,他二人终于来到了陈家沟。

爷爷奶奶家的羊圈在院子外面,单独盖了一间羊房子,姐姐陈雪晴一个人住。

所以,抵达陈家沟后,陈春年都没有惊动爷爷奶奶和六个叔叔,第一时间见到了姐姐。

大半夜的被吵醒,陈雪晴很生气,她裹着一件军大衣,手提一把放羊的铁铲,‘咣当’一声打开羊房子的破门扇。

“小年?”

“嗯?小年你咋弄了一身血?被人打了?”

“说,是北大街的黑七、巴子,还是南关的马老四、白三儿?走走走,姐姐这就回去弄死他们!”

“……”

时隔四十几年,姐姐陈雪晴一点都没变,虎不拉几的说干就干,柳眉倒竖,两只丹凤眼煞是好看。

想当年,姐弟二人在苦水镇公社插队,他十四岁,姐姐十五岁;姐姐就像一只炸毛的小母鸡,死命地护着他这个弟弟。

往事如烟啊。

陈春年莫名的就哭了:“姐我没事,身上这是刘二狗子的血。”

他嘿嘿笑着,抹一把脸上的风霜与泪水,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陈雪晴这才看向弟弟身后的姜红泥,啧啧称奇:“那个死女子抬起头来,让姐姐我瞧瞧。”

“我还就奇了个怪,什么样的狐狸精,竟然能让我弟大半夜的英雄救美!”

姜红泥使劲勾着脑袋,倔强的不肯抬头。

陈雪晴很生气,她一大步跨过去,劈手揪住姜红泥脏兮兮、乱蓬蓬的头发,强迫她抬起了头。

陈春年瞥一眼,心下嘀咕…嘁,又脏又黑、斜眉瞪眼的一张脸,有必要装疯卖傻?

不料,陈雪晴却呆住了:“咦,姜红泥?”

姜红泥疼得龇牙咧嘴,却是一声都不吭,两只眼睛直勾勾瞪着陈雪晴。

陈春年目瞪口呆:“姐、你们认识?”

陈雪晴嘿嘿笑着,松开手,浑不在意的说道:“认识倒是认识,不过,不是很熟。”

“我跟她打过十几场,有输有赢,还别说,这死女子下手真狠,一把手术刀真敢往人身上戳。”

说着,她撩起耳边的秀发,露出脸颊上一道淡淡的刀疤,笑骂:“陈春年你瞧好了,这道伤疤,就是你媳妇用手术刀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