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蛇妖

浓稠的黑暗里，张怀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记得刺目的车灯，记得失控的方向盘，记得挡风玻璃上炸开的裂纹。可此刻周身没有疼痛，只有泥土的腥气在鼻腔蔓延。指尖触到湿润的苔藓，他猛然睁眼。

参天古柏撑起穹庐般的树冠，虬结根须间散落着青砖碎瓦。月光穿过枝叶，在残破的供桌上投下斑驳银霜。张怀民撑起身子，腰间的玉佩突然泛起微光。

“青崖村土地神印，今授于尔。“

苍老声音在颅腔内回荡的刹那，万千金线自虚空浮现。张怀民看见地脉在脚下奔涌，听见草木在风中私语，老柏树年轮里封存的记忆化作流光涌入眉心——二十年前雷雨夜，朱袍天师剑斩蛇妖；五十载前大旱，老农在树根处掘出清泉；百岁老妪临终前，将最后三炷香插在树洞......

“当啷！“

玉佩坠地脆响惊破幻象。张怀民喘着粗气扶住树干，掌心传来沧桑的纹路。忽然西风骤起，腐叶堆里钻出三团幽绿鬼火，隐约显出扭曲人形。

“新来的小神官？“中间鬼火发出锯木般的笑声，“把神印交出来，留你全尸。“

张怀民本能地后退，脚跟碰到半截石碑。月光照亮铭文“青崖福地“，字迹凹陷处突然涌出清泉。泉水漫过鞋面时，老柏树的气根无风自动，在他手中凝成虬龙木杖。

“此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与古柏年轮共鸣，“是我的辖区。“

木杖点地刹那，八百圈年轮同时亮起。蛇形黑影撞上突然浮现的淡金屏障，发出烙铁入水的嗤响。张怀民看见鬼火中浮现的狰狞面孔，那些竟是顶着兽首的人形伥鬼。

“别碰我的香火。“他自己都惊讶于话语中的威严，地脉灵气顺着根系涌入四肢，“滚回你们主子那儿去！“

古柏枝叶哗啦作响，万千露珠化作银箭激射。伥鬼尖啸着遁入黑暗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张怀民瘫坐在树根处，发现朝阳正将神印投影在残碑上——那是个由麦穗环绕的“社“字。

村口传来铜锣声，他望见晨雾中走来的佝偻老者。老人手中陶碗盛着新收的粟米，每走三步便撒一粒，嘴里念叨着流传千年的祈禳词。

“看来要学的事还很多。“张怀民擦去额间冷汗，玉佩在他腰间泛起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