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纳闷
邓平的人半年前在镇江找到张孝思，并且提出要买《女史箴图》。
不过张孝思将邓平要买图的事当成了笑话。
身为大明有名的大收藏家，张家虽说还不算顶尖豪族，可也算得上是一流豪门，这也是废话，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做个屁的收藏家，真收藏了也未必保得住。
同样张家也是大地主和书香门第，在大明近三百年天下中，张家培养出的子弟和帮助过的寒门也有不少曾经位列朝堂。
也就是说，黄州土改同样触及到张家的核心利益，但张孝思也没那么忧心，毕竟他家土地虽说不少，可与那些顶尖豪族乃至勋贵、王族名下的土地相比，只能说是不值一提。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张家还没资格为这事烦神。
可随之而来的废除科举，才让张孝思感受到了危机。
书香门第，靠的终究是科举仕途，若是断了科举之路，就算族中全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儒，却没有一星半点的话语权，难不成天天窝在家里风花雪月，或者埋头著书立说？
朝廷，崇祯对邓平以及黄州的种种举措，根本没一点反应，似乎黄州已然不是大明之土。
谁都知道崇祯给邓平封爵赐土是安邓平之心，是忌惮天狼营的火器，是想在收拾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之后再跟邓平翻脸。
天下豪族没谁是傻子，大明贼乱十多年，贼越剿越多，大明国力一日不如一日的情况，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可大明终究还是在剿贼，而对待邓平却是抚！
朝廷是没有余力对付邓平还是根本无力对付？
张献忠夜袭黄梅县的消息很快传遍江南。
三千精兵，毫无还手之力，天狼营并不彰显的力量，彻底暴露于世人之前。
谁敢保证拥有令朝廷都忌惮的火器力量的邓平，能毫发无损，瞬间诛灭张献忠三千精兵的邓平，一旦举兵不会抵定天下，取大明而代之？
没看现在张献忠如丧家之犬一样，逃窜而去？
祸乱大明十几年的巨贼，连继续面对邓平的勇气都没，另一巨贼李自成若和邓平交手，结局能好大哪去？
为自身家族计，各大豪族深挖黄州诸事后，已然要家族子弟除了苦读四书五经外，还得学习律法、算术……
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和有远见的人，这话放在哪里都不会错。
张孝思来黄州，带着《女史箴图》，不是卖也不是投效，而是给家族留下一条后路。
马车驶进黄州城……
这一路上，越是临近黄州城，张孝思越是感慨。
江南确实没遭受太大兵灾，就算有逆贼想揭竿而起，也会瞬间被官府乃至地方士绅迅速剿杀，民生似乎还算安宁。
可越是富庶的地方，压迫越是深重，张孝思已经很久没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苦百姓眼中，看到过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而这里，处处都有忙忙碌碌的身影，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穷苦人穿着厚厚的棉袄，有说有笑的干着活。
一座座没见过的怪异屋子里蹭蹭往外冒着热气，热气中似乎还夹杂着阵阵肉香。
路上还有一辆辆货车来回穿梭，货车张孝思没见过，但是听说过，据说是黄州独有的神器。
这神器无需马拉人拽，能将数千斤的货物拉着飞奔，以前张孝思听说的时候，他只当是笑话，觉得是传输黄州情报的那些人在夸大其词，可现在亲眼所见，他信了。
信了之后，便是深深的震撼。
黄州，这是一个无比神奇或者说是诡异的世界，这里已经出现太多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物。
比如现在江南流行的香皂、洗发水、香水、玻璃等等东西，其源头都在黄州。
江南商贾仿造的这些新奇物事也不算少，但总感觉没有黄安作坊的好，于是同样一块香皂，仿造出来的卖三文钱一块，而黄安生产的能卖二十文，毕竟运费价值不菲……
张孝思也是饱读诗书，身为收藏家，对历史研究更是甚为精通，纵观历史长河，他认为文明的发展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可黄州似乎完全颠覆常识。
黄州是在飞跃，跃升的速度完全不符合常理。
比如火器，大明的鸟铳经过宋元两代，再到大明两三百年时间，实际上并没有长足的进步，直到几年前毕懋康编著的《军器图说》中出现自生火铳。
自生火铳，摈弃掉了鸟铳的火绳，加装能扣动的扳机，促使燧石在火门上摩擦生火，完成火铳射击。
这才能算作是鸟铳正常的发展进步，可他听说天狼营的火器叫冲锋枪，能一连射击三十次，而且准头极高，而且射击距离比起鸟铳更是远了十倍！
张孝思觉得这纯粹的扯淡，可现在他有点信了。
城门口的守兵手上拿着的似乎就是冲锋枪，这枪威力如何，他不太清楚，可结合黄州种种不可思议，他现在隐隐觉得那些传回来的消息未必是夸大。
那么如果是真的……这天底下谁能是邓平的对手？
难怪崇祯皇帝会委曲求全，因为朝廷也觉得凭借武力想收拾邓平，完全不存在可能性，于是只能利用安抚来争取时间。
在朝廷眼里，或许唯有锻造出不弱于天狼营的火器，才拥有和邓平抗衡的资本，一日没有，那一日便只能和邓平虚与委蛇。
不止是朝廷，现在江南不少豪族都搜罗了大量匠人，包括南都的火器匠人，全都在日以继夜的研究新式火器。
尽管没有实物作为参考，但通过零星的描述，也似乎给他们打开了半扇窗，尽管还窥不清真颜，但终究能看到半扇天地。
所以包括张孝思在内的士族都很纳闷。
纳闷邓平明明拥有快速平定乱世，甚至抵定天下，改朝换代的能力，这家伙一直窝着的原因是什么？
另外还有一点也让人纳闷，天狼营的将士手中握有如此犀利的火器，邓平能忍住，那些武夫也能忍住？
正常，合理一点，都该强行给邓平来上一出黄袍加身吧，毕竟只有邓平成为皇帝，他们才能挟从龙之功，开创勋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