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张献忠欲攻黄州
庐州城头，张献忠看着扶老携幼，浩浩荡荡往西南方向逃亡而去的百姓久久不语。
去年他兵败英山不得已投奔李自成，李贼竟然想趁机褫夺他兵权，若非罗汝才赠五百骑让他得以逃出生天，此刻他坟头上的草恐怕都有一尺高了。
年底，他汇合旧部夺取亳州，突入霍山，最终收编革左五营兵马，声势得以大振，军力更甚于兵败之前。
今年二月，他先后攻陷舒城、六安，如今夺庐州，杀庐州知府郑履祥，接下来，他打算夺取无为，庐江，于巢湖训练水军，再图后计。
张献忠从来都看不起李自成，在他眼里，虽说二人都是大明逆贼，但李自成终究只是草寇，而他才是这乱世中的真正枭雄！
李自成兴兵口号‘吃他娘，喝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还号称均田免粮，当真是可笑至极。
当初起兵是为了反抗大明暴政，刀头舔血的时候压根没想着能活到明天，自然可以当流寇四下劫掠，可如今起兵十余年，大明官军已然精疲力竭，统治基础也在轰轰烈烈的叛乱当中逐渐崩塌。
到了如今程度，李自成不想封王称帝还是他张献忠不想位临九五？
既然都想立国，就该知晓立国之根本前期在于军队在于钱粮，后期才是民心！
钱粮靠抢，军队靠裹挟百姓送死养蛊的时候谈个鸡毛的民心。
现在有了钱粮也有了军队，自然而然该考虑民心，但民心是什么？
是张弛有度，不是一味施恩！
还不纳粮，还均田免粮，笑话！
不纳粮，不交税，哪来的钱粮养活军队，除非永远抢下去，一直抢掠，那这辈子都是贼。
等到不抢，占据一块能抵御官军的稳固地盘时候，难不成抢掠自己治下的百姓？
有了稳固地盘，你又要纳粮，不提均田免粮，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到了那时候，曾经有多拥护你的百姓就会有多恨你，你曾经得到的民心也会如积雪消融般转眼无影无踪。
所以张献忠尽管知道自己当前实力不如李自成，可从未把李自成当成对手的原因。
这天下若要换个主人，不会是李自成，必然是他张献忠！
可如今……
张献忠想起当初在襄阳城上义子张定国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那个时候，他根本没觉得区区一个窝在县城的小小地主会是威胁，而今他感觉自己错了，张定国是对的。
“定国。”
张定国上前一步，抱拳:“义父。”
张献忠道:“拿下庐州，再夺庐江，无为，此域可定，然而高光斗、黄得功、刘良佐在侧等部虎视眈眈，此域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吾意突入湖北，夺黄州，攻汉阳，兵进武昌，擒杀楚王，定国以为如何？”
张定国心里知道义父此问真正用意，道:“黄州……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
“为何？”张献忠语气中微微透出一缕不悦。
“孩儿一直派细作驻留黄安县，当真是越打探越是心惊胆战，邓平在黄安县推广几种高产作物，每亩收成高达几千斤之巨，凭借这些高产作物吸引海量流民进入黄安县域，他又从流民中这征募精壮入伍，如今天狼营精兵足有一万五千之巨，其他流民要么被招募作坊做工，要么修路、挖渠，几乎人人有事可做，县内一派祥和，盛景就算古往今来任何一代王朝盛时都难企及。”
张献忠眉头越皱越紧，黄安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只不过没有张定国知道的这么详细罢了。
“黄安仿佛国中之国，最让孩儿震撼的是六有和天狼营之火器。”
“六有？”
“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有地种，有活干，有书读，此为六有。”张定国沉叹:“和李自成均田免税一样都是口号，只不过李自成是夸夸其谈，是得过且过，可邓平却将这六有真正落到了实处。”
张献忠眉头凝结成线，道:“这六有倒有些意思，衣食无忧，民有所劳，谁又愿意提头造反，至于有书读，恐怕只是想当然尔，邓平若能实现这六有，民心可定，来日也必为吾之劲敌。”
张定国慎重点头:“最值得防备的还是邓平手里的火器，孩儿打听过了，当初邓平父亲邓瀚被施佑囚禁，邓平不得已派人前往县城，那邓玄豹手持一支火器，轻松屠灭县衙四十多名义士，最后施佑被杀，施佑麾下一千多义士皆死于火器之下，而邓平的人毫发无损。”
“这火器可能弄到？”
张定国摇头:“崇祯派大太监王承恩来黄安，最后在册封邓平为黄安侯的前提下，还花费万两黄金才带回去一支火器。”
张献忠冷笑:“看来崇祯小儿也知道邓平是叛贼，只不过有吾和李自成在，崇祯不想再多强敌，故而封其爵，安其心，无非是想剿灭我等之后，再去收拾他。”
“义父判断的没错，如今崇祯封邓平为安国公，还撤出所有黄州官员，等于是将整个黄州赐给了邓平，义父若要攻打黄州，势必要和邓平血战。”
“吾久经沙场，经历过的战阵岂是那黄口小儿可比，他若肯归顺，吾还能赏他个大将之位，若是其甘当朝廷鹰犬，非要和吾杀上一场，吾成全他便是。”
张定国忧道:“邓平在黄州大行土改之道，已然深得黄州民心，义父攻黄州若是为了补充兵源，只怕会激起全黄州百姓顽抗。”
“那又如何？”张献忠杀气腾腾道:“成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胆敢反抗，杀了便是。”
张定国内心苦笑，他倒不反对进攻黄州，虽说邓平征募精壮一万五千，不过都是群没见过血的新兵罢了。
一旦上了战场，看到满地尸体还有冲天的血腥气，这一万五千新兵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
只要破开黄州城门，就凭义父麾下数万悍勇，邓平火器再凶狠，又能杀多少人？
杀不光他们，要么降，要么等着被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