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使投资
其实原著的剧情很是零碎，除了故事主线类似外，中间的很多剧情都是在反应中国农村的一些随处可见的真实情况，比如老杨卖西瓜被打，转而又蛊惑村民打收西瓜的，比如老杨进城打工找小姐被骗……翘三儿其实是是梁大头的儿子，结局是老杨和老王吐槽六软要睡他，两人在落日余晖的山坡上笑骂，这故事就那么结束了。
但经过李寻的改编，整个故事的推动非常自然，也更加紧凑，一环接一环，根本没有跟观众留喘气的时间。而剧情上就更加炸裂了，原本的片子里也就梁大头手被机器卷进去时候见了一点血，但现在开头和结尾的两处鲜血喷涌使得原本就生猛的风格更加生猛，这才惊得见惯了各种猛片的贾樟柯倒吸一口凉气，甚至连烟头都烧到手指了才反应过来。
“这部片子要是能拍出来，这又是他妈一个姜闻！”
姜闻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表现的是少年的“性”意识，很艺术、很朦胧、很诗意，而《光棍儿》则是赤裸裸地将中国农村光棍儿们的“性”展现在观众面前，很生猛、很直接、很……容易被禁。
贾樟柯拍着桌子激动的爆起了粗口，“编剧是谁？太TM牛逼了！”
李涛抿抿嘴，默默地看向了李寻。
说实话，李涛读第一遍的时候跟贾樟柯的反应相差无二，同样不敢相信这样一部牛而逼之的剧本竟然出自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18岁高中生之手。
而贾樟柯同样震惊，李寻这家伙太年轻了，还在念书啊！
“喂，格温，你在首都嘛？在啊，你赶紧来一趟……这剧本太牛逼了，你们要是不投资就是眼瞎……”
很快，一个带着眼镜、高高瘦瘦的老外进来了。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HBF电影基金会的中华区投资考察人格温先生……格温先生，这两位便是刚刚我在电话里说的导演编剧……”
格温看了看明显成熟的李涛，又看看明显年纪20左右的李寻，将手伸向了李涛，他以为李寻或许只是一个助理。
李涛赶忙握住格温的手，并没有自我介绍，而是直接介绍起了李寻。
“格温先生，这位少年天才才是这部片子的导演和编剧，我不过就是副导演……”
格温这才撒开手伸向李寻，并且很是好奇。
“格温先生，李涛导演说错了，我确实是这部片子的编剧，但他同样是这部片子的导演……”
其实李涛在看剧本的时候就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他似乎正在见证着一位电影天才的崛起，而他又何德何能能够平起平坐，能够追随学习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尽管，他只有18岁。
格温在中国待了将近十年，是个近乎中国通，对于中文写作的剧本读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寒暄过后便认真读起了剧本。
其实对于HBF，李寻后世还真的有所耳闻，当年他在四处奔走拉投资的时候确实有考虑过申请HBF电影基金，但可惜作品不是HBF喜欢的风格。
说起HBF，还要追随到70年代。
1971年，一个叫希伯特巴尔斯的荷兰人，在自己的家乡鹿特丹创立了这个电影节。88年，巴尔斯去世，电影节便以他的名字设立了一个基金：Hubert Bals Fund，简称HBF。
HBF的资金来自于政府、赞助商以及票房，当然主要还是政府。因为荷兰人把它当成一项文化门面来做，用来刷国际印象分。
这个基金，只对那些发展中国家的电影事业给予支持。而且跟欧洲其它的，如法国的南方基金，德国的世界电影基金相比，HBF是条件最少，门槛最低，也是最具慈善性质的一个。
世界上，第一个接受此基金资助的导演，叫陈楷哥。直到后来二十多年的时间，它一共资助了600多个项目，鹿特丹电影节的影响力不断提升，可以说HBF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
很快格温读完了全部，同样一脸惊诧的看着李寻。
“……我很喜欢这个剧本……中国很少有通过个体角度去反应社会现象的片子，而我很幸运，能够在遇到贾后还能遇见如此年轻的天才……”
格温巴拉巴拉一顿赞美，搞得李寻都有点不好意思。
“格温先生，那么申请基金都需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察，接下来就是提供衣服完整的英语剧本和拍摄计划就可以了，我会传回总部……根据总部最终的审查结果，我们会按照不同的拍摄制作阶段，提供5万到10万美元的扶助金。”
李寻没想到这基金竟然有这么多，按照他原本的设想，拉到多少投资就按多少投资的质量拍，毕竟郝杰这货在后来物价飞涨的2011年才花了30万……实在拉不到投资，李寻只能去忽悠李梦他爸了。
他默默算了算，按照此时的8.27汇率，他将拿到41万到83万不等的人民币，再加上《精忠报国》的50万，就已经接近130多万了，这在98年的物价水平上已经是一笔非常大的投资了。
“到饭点了，今天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贾樟柯和格温帮了这个大一忙，李寻不意思意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本来贾樟柯和格温的性子都比较淡然，但今天看到这么好的剧本实在是高兴，平时不喜欢应酬的二人竟然都没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四人来到了东来顺，锅里的水一开，羊肉一下，整个房间都是鲜香。
“……这一杯我先敬贾导一杯，感谢贾导素昧平生，却大施援手，帮我拉到了投资……”
贾樟柯摆摆手，“……听着怎么和导弹式的，叫哥就行……我愿意帮忙，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剧本忒好……我当初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也是靠前辈提携，靠格温先生这样的天使投资人帮助，这一杯我们应该一起敬格温先生……”
众人几杯酒下肚，众人聊起了电影，贾樟柯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从今年上映的《泰坦尼克号》到好莱坞，又从好莱坞聊到欧洲三大电影节和鹿特丹电影节。
“……哎你这电影要是在八月份之前能完成的话，可以去参加下威尼斯电影节……这片格温我俩都熟……”
鹿特丹电影节是肯定要参加的，虽然和欧洲三大电影节有些差距，但更加纯粹，让更多的独立电影人找到同行者，尤其是HBF的这次投资就是鹿特丹电影节设计的电影基金。
“紧赶慢赶差不多，拍摄地点我都想好了，布景应该没那么复杂，在村里原有房屋的基础上稍微改动就好，唯一难搞的应该就是选演员了，但我想在村民里选，没有表演痕迹……”
贾樟柯端起杯嘬了一口，“这个好，我就喜欢这个调调，就要他们的原生态，最牛逼的演员就不该是演员……就是这片子恐怕在国内上映不了……”
李涛本来还有些信心，因为拍摄许可证都下来了。
“贾哥，有那么严重吗？”
“严重？我那《小武》凭什么被禁啊，顺带连他妈我自己都被禁了五年……”
李寻敬了贾樟柯一杯酒，说实话，他很喜欢贾樟柯这个导演，有才华、真诚、天真、热情同时有股子悲天悯人的气质。
总有人调侃贾樟柯的电影就三个元素，山西、煤矿、赵涛……但李寻却觉得他的电影从《小武》、《站台》、《三峡好人》、《世界》、《任逍遥》到《山河故人》、《江湖儿女》，一直在反应家乡的风土人情，讲的全是底层的喜怒哀乐，这不正是中国的才是世界的那套理论嘛？家乡的正是中国的！
不过，被禁也是正常的。
那个不能提名字的局其实有时候也挺无奈，你拍个片子审核都没过参加什么国外电影节，好嘛你不仅去了还大张旗鼓地拿了个奖，比的两岸三地正统代表团都无地自容……这也好说，民不举官不究，但眼热的人一直举报，就得处理……
贾樟柯有点喝多了，开始吐槽起来。
“我不就拍点社会底层小人物吗？人家就有人告我，说我跪舔国外，丑化中华形象……难道这不是中国底层的真实现状嘛？至于你这部，只要拍的差不多，肯定能获奖，但里面的内容可太够国外的分级水平了，不说杀人，拐卖人口、乱伦、父子相杀……这可比我那猛多了……”
说到这，贾樟柯反而笑了，一个人郁闷的时候，如果再来一个同样郁闷的人，好像就不那么郁闷了。
郁闷？恐惧？
李寻其实选这部片子的时候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熟悉中国近些年电影史的他很明白，拿到国际电影节能获奖的国际作品基本都过不了审查。
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我一个无名小卒要是能有老贾这禁五年的待遇，那直接飞升到第六代导演行列……大不了去香江玩呗……
“贾哥，即便是过不了审查被禁我也一定要去，大不了陪你一块禁呗，反正我还念书呢，明年就高三了……”
“唉，年轻真好呀！放心吧，我估计你这片子最多禁你两年，你连个职业导演都不是，那帮人怎么也得要点脸……”
“大不了我就回去唱歌去了……”
格温倒是很务实，抿了一口酒“李，按照你的计划，这部电影最重要花多少钱？”
李寻虽然早有30万老子也能拍的念头，但谁不希望钱越多越好，想了想，“……200万吧，这个剧本拍的太粗糙的话我觉得可惜……”
格温夹了一口羊肉，沾了沾麻将，一口吞进肚里。
“……好肉，好料……李，我也觉得这将会是一部非常精彩的电影，但可惜我们的电影基金会只能援助这么多……”
李寻笑道，“这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格温话头一转，”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另一个基金会试试，不过我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