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阿波罗与奥菲莉娅（二）
为了漫天谣传亲力而为澄清事实不是冉烛的作风，尽管他知道放任不管谣言就会累积滋生病害从而影响事实判断，但是与他无关的无趣事实他一般不会耗费精力，因为能够确信当事人清白的只有当事人自己，而冉烛此人既非人证物证属实爱莫能助。
因此遇到了这类事务，他也往往熟视无睹只求逃避这样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他没有义务替他人支付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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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日神派，而以日神派头目为始作俑者的种种恶迹的谣言本不应叨扰到他，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那个“阿波罗”的名号越发频繁地朝着自己的名字靠拢，似乎是有人在暗中调查他。
截止至入学后的第三周他已然以“阿波罗”之名崭露头角。日神派的声名也是在那时初现端倪的。替受欺凌的人打抱不平只是次要，他更在意学生权力系统中赋予了人们优劣观念的事物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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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第三周便有人说“日神派领袖阿波罗”在论坛中公开散布拉拉操队员在舞蹈室中包括更衣与训练在内的监控视频。于是不少人声讨起这个“阿波罗”，也有人背地里为他叫好。冉烛是在“先驱”的提醒下才注意到这股不适的暗流的。
“你能查到视频发布者的地址么”冉烛问先驱。他们虽然只认识了几周，但冉烛对于言行举止超凡脱俗的奇异之人向来带着始于好奇的敬意的。
“视频是通过手机发布的，用的是校园网。不用说就知道是本校的人吧。”
“意思是无法再缩小范围了么”
“那倒也不是。能调取监控的人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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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驱的这番话提醒了冉烛。首先以“阿波罗”的身份行事，想来是要利用这一名号牟取什么好处。也许是为了拉拢“日神派”里物以类聚的闲散人士，也许是为了抹黑这一名号的恶趣味者；但无论如何对方在挑衅“G大的阿波罗”本尊。其次，那模糊的视频虽然看似监控录像，但不排除伪造的可能。为了传递这样意义不明确的信息冒险盗取监控录像，并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公之于众的动机实在难以想象。无论对方的身份是教师还是学生风险都太大了，就这一点来看，学校里的老师是没有理由做出这样可能会丢掉饭碗的荒唐事的。
于是目标基本可以锁定在学生当中，大约是听闻“阿波罗”事迹并企图引出他的人所为。也许是对“阿波罗”心怀恨意的拉拉操队内女生的自导自演也有可能，因为在视频的下方，时任拉拉操队长的岳桂已经严词希望“阿波罗”出面解释这一事件了。
每一场鸿门宴都有不得不赴的理由。
冉烛打算私下亲自行动。他判断这件事必然不可声张，否则打草惊蛇只有被落井下石的结局，知晓他计划的人越少越好。利用先驱的检索能力应该可以很轻松地获得那位啦啦操队长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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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桂没想到对方在信息中开门见山地说明了他自己就是所谓“阿波罗”的身份以及年级与姓名，目的只在于解决这一事件，为自己澄清诬告。
冉烛的自爆身份具有冒险的成分，因为万一这一事件是以她为首的啦啦操队员自导自演的情节的话，那么不需要多久就能在论坛上发现动静了。但他知道她缺少这样做的动机，因此冉烛选择赌一赌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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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庆幸的是先传来动静的是他与桂的聊天窗口。
对方要求他亲自到舞蹈室证明自己的清白。虽说能够自证清白的只有当事人自己，但他能展示的只有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这一事实，而对方貌似咬定了需要一个人物出来说明情况。
“如果你真如传言里那样无所不知的话，那就在x月x日x时独自前往x栋教学楼的舞蹈室……”。她在消息中这样写道。
“怎么可能会有无所不知的人呢？不过只要世上有人如此相信，就只须扮演他们所相信的模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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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推开舞蹈室的门前敲了三下门。在得到一个优美声音的许可后他走了进去。
“请把鞋脱了放在门口”
他照做了，随后身旁的人立即没收了他的鞋。他抬起头环视一周，房间虽然因为镜面而显得狭长无比，但实际上包括他在内大约只有七八人，除了他以外应该都是啦啦操队员，其中一个身材高挑面相柔美的女生向他问话：
“请你向我们说明清楚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阿波罗同学？”她的语气很不客气，但是可以看出是场面话，她仍矜持着她对人的尊重。
“你们可以表演一遍视频里的舞蹈吗？”冉烛没有拖沓。众人明显表情不悦。环视一周他补充道“你们难道人不齐么”
“凭什么要跳给你看？”其中一名女生反驳道。
“不，不是跳给我看，是跳给那个嫌疑人看。”冉烛的语气格外严肃。“我之后会向你们解释原因的，我以我的鞋子担保”。他略微瞟向自己的袜子，庆幸上面没有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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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响起了伴奏，领舞的岳桂没有懈怠，有几位不情愿的女生勉强活动了起来。冉烛仔细观察起来，随后拿起他的手机开始拍摄。位于队列后面的队员由于对他的行为感到厌恶停下了动作，冉烛默不作声仍旧注视着她们的身后。他在那面舞蹈室铺满整面墙的镜子里与自己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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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辛苦你们了。”冉烛示意停止。
“所以你的解释是？”岳桂稍微喘着气，但气息平稳。
“这是所谓的监控录像，这是你们刚才的录像，可以确认是同一段舞蹈吧”
桂点头。
“问题在于这个动作旋转的方向，视频中的是逆时针，而我刚才看到的是顺时针。”
“这个动作一直都是逆时针啊。”一个女生说道。
“如果是在镜子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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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室东北角的角落里有着一个摄像头与西南角的相对，西北角是一个广播音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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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明目张胆地将手机绑在摄像头上，那就是在自寻死路，但是将其粘在音箱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侧面，正好将镜头对着镜子的话……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如果那个人为了我专门购买了微型摄像头的话就是我失策了……总之可以检查各位的手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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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手机脱去保护壳背面朝上在木地板上一字铺开，只有一名女生不愿脱去手机壳。
“哪有这样的荒唐事……凭什么我们要对你言听计从？”
“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反正你不是真正的‘阿波罗’，我可是见过那个混蛋的样子”
“这就是你报复他的动机咯？”冉烛微微露出狡黠笑容。“最开始反驳我的人也是你吧，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要报复的那个人，所以不想白费功夫，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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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A，这是怎么回事？”桂问起她。A无法不听她的话。
她述说起自己的经过。大概就是有人以“阿波罗”为名为她拍摄个人写真并支付她一笔不小的酬劳，但她后悔希望要回那些照片，结果对方以公布她的私人照片要挟她，她便设计伪造了监控事件曝光“阿波罗”的恶行。众人难以置信她的所作所为，有人只是在安慰着她，但谁也不能承认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冉烛心想其中有她自作自受的成分，虽然眼下自己的怀疑被澄清了，结果是仍有幕后真凶顶着“G大的阿波罗”的名号胡作非为。不过作为“阿波罗”本尊的他说来也是此事的受害者之一，他本是来讨个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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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给我个说法吗？哪怕是在论坛上澄清一下也好啊”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出去！”A歇斯底里起来。冉烛无奈。
“等事情过去后，我会代表她们向你道歉的，如果你是真正的‘阿波罗’的话”。岳桂作出了身为队长的表率。其他人带着A回去了，她们还有许多话要说。走廊里霎时充满了人声。桂对冉烛也有要问的事，他们最后走出舞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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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安慰她或者审问她吗？”冉烛的语气反倒不客气起来。
“你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是我们队员导演的事件吗”
“差不多。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动机。在你说出我是阿波罗的身份时我观察着她们的表情，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展现出惊讶或者紧张愤怒的情绪，只有事先知道的你还有那个A不一样，她在辨认我的面孔后十分镇定，说明她没有见过我而见到的是所谓“真正的阿波罗”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包括跳舞和检查手机在内都是多余的咯？”
“从她的反应来看大概率作案手法和我想的基本一致，视频里的模糊是由于后期处理和镜面导致的。推理可不能缺少物证，我猜她的手机背面大概会有些电工胶带的印痕”
“你不怀疑是我自导自演的么？阿波罗，不，冉烛同学”
“如果目的是诋毁我的话在论坛里掀起一片骂声时早就达成了，何必实名申讨犯人呢？她们只知道是阿波罗干了这件事，但是只有你在意阿波罗是谁。”
“名不虚传呢”她笑了起来。或许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样心旷神怡的笑容了，不过这对于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一名美貌女子的烛来说没有遗憾可言。他用勉强挤出的傻笑回应着她的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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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一幕”
随着画面外的快门声响起，少年与少女独处室内相对谈笑的场景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被定格。两个月后这张照片被称为《阿波罗的月桂》在学生论坛中传播，掀起不小波澜；当然它还有另一个名字，那就是《阿波罗与奥菲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