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请宽恕我的罪”
假的神降术。
在游戏里，真的使用神降术，需要打通一个和协调神直接相关的支线任务，并且以某种方式曾经见到过那位协调神本尊。
但是这个真实的阿缇克里斯王国当中，没人知道这一点。人们能获取的信息有限，只能通过猜测，来试图窥见事情的全貌。
就比如说，术士们看不到进度条和经验值，只知道试炼多了就会晋级。他们也看不到技能强度，只知道多锻炼一种技能就会提升等级。
所以，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神降术的存在。神降术是圣骑士和术士的高层才知道的秘密。因为历史上仅出现过个例，他们推测神降术出现的条件仅此一个：协调神的授意。
阿洛伊西娅•赫德里克因为过往的功绩，和她简直不要命一样的战斗方式，已经被允许接触这一部分秘密。
奥义神达利斯的神降术祈祷词就属于这部分秘密。文森特将它背得一字不差。
阿洛伊西娅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看着文森特。因为过于专注，在那一刻她身上的痛苦竟显得微不足道了。
阿洛伊西娅想，她竟然是被神明眷顾之人？
这个早已坠入深渊、成为怪物的她，竟然得到了奥义神神降者的信息？
文森特念完祈祷词之后，假装发动【奥义技能：窥探机缘】，让身体表面浮起一层辉光，然后将技能中断。
为了更可信，总得弄点特效出来不是。
文森特注意观察阿洛伊西娅的反应。她已经愣住了，像定格画面一样盯着自己。
文森特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
他换上一副威严肃穆的表情，缓缓将右手覆在左侧心口的位置。
阿洛伊西娅想，果然真的是奥义神！
其实，为了区分真伪，每个协调神在神降之后，都有个标志性的动作。
这个秘密只有少部分圣骑士知道，用于判断他们信不过的术士身上是否真的发生了神降。
奥义神达利斯的动作，就是右手置于心口。
文森特发现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他自己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随便蹦出来的一个人会是什么神降者的。
这位阿洛伊西娅，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不过，她脑子不好使，他不就更轻松了。
“我特此前来，去除你的罪。”
文森特看阿洛伊西娅说不出话来，于是停顿一下，继续道：
“阿洛伊西娅，你可知罪？”
阿洛伊西娅心中五味杂陈。
在被变成畸变者之后，她常常期盼着、祈祷着神明会来拯救她。她作为最忠实的信徒，为了保护神明所爱的世界，东奔西走、四处征战。
她也曾轻视那些感叹神不爱世人的术士和人们，认为那只不过是信仰不坚定的表现，是懵懂和愚昧的。
然而，当她自己坠入深渊，巨大的痛苦、不甘、困惑、委屈一波一波向她袭来，她的信念也渐渐摇摇欲坠。
就在她即将放弃自己的时候，神在她面前出现了。
在阿洛伊西娅渐渐因为孢子而变得狰狞的脸上，从她那双还未染上暗色的湛蓝双眼中，极力压抑的眼泪不止地涌出。
“对不起，我知错，请您……宽恕我。”
文森特心想，你错了个锤子。
这么低声下气的贱兮兮的样子让文森特恨铁不成钢。
“宽恕是可能的。”文森特让语气和缓、平静，“但是你得有点表示。”
“我不……我不明白。”
“阿洛伊西娅，你之所以会受到虚空孢子侵蚀，是因为你不够虔诚。”
“什么，怎么会！”阿洛伊西娅委屈起来了。
她是黎明圣殿院同期的圣骑士当中最优秀的，还加入了【天空圣骑士团】，如今已经是骑士团的副团长了。
她从来不惜赌上她的性命与畸变者缠斗，如果不是因为运气不好遇到了米娜，她怎么可能落入这般境地！
文森特感觉自己的样子俨然一个中世纪医生，病人在被放血和用锑催吐之后，如果不幸归西，那是因为病人的祈祷不够虔诚。
正如同黑死病是神罚，如果虔诚的神职人员挂了，那说明他们的虔诚是装的。
要是能和系统吐槽这一点就好了，可是阿洛伊西娅还看着呢，自己总不能现在开始自言自语吧。
“阿洛伊西娅，你确实不明白。虔诚应该是献给神的，是专属于神的。可是你牵挂着别人，一个小女孩……你给予她比给予神更多的关注和喜爱，她的罪就从此传播给你了。”
阿洛伊西娅听闻此言，浑身一震。
“原来是这样啊……”
血泪再次从她眼中淌下。文森特觉得浑身发毛，但不得不强装镇定。
“您……说得没错。”阿洛伊西娅自嘲地摇摇头，“当我出于我可笑的同情心，而为了米娜违背了圣骑士守则时，我就已经背叛了您。
“这样的我，不仅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还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正义的。那么我现在的处境，也算是罪有应得。”
文森特想，这家伙不仅脑子不好使，还喜欢自我检讨，不欺负她欺负谁？
“既然你明白了，我就告诉你好了。”文森特沉声说，“你能否得救，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或者说，取决于你的忠诚。
“忏悔吧，阿洛伊西娅！放下你的执念，重新忠心于我，你就将得救！”
文森特已经能感到属于瓦尔德的恶意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
有声音由远及近，还有些嘈杂，说明不止一个人。
文森特想，阿洛伊西娅如果不抓紧，她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就都有危险了。
而阿洛伊西娅听到他刚刚那番话，就好像在思索什么一样，低头不语。
文森特不由得感到焦灼。
阿洛伊西娅抬起了头，下定了决心一般，撑起她残破不全、摇摇欲坠的身体，竟然摇晃着站了起来！
就像一片风中颤抖的枯叶，随时可能跌倒。
阿洛伊西娅用充满谦卑和真诚的眼神望了文森特一眼，然后缓慢地强忍着疼痛，单膝跪了下去！
“我阿洛伊西娅•赫德里克，在此向您宣誓效忠。”
文森特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
“我发誓向您献上忠诚，只信仰您、只渴望您、只捍卫您。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会再将他们放在眼里。”
阿洛伊西娅抬起眼，她的眼中光明流转，让文森特看得有些晃神。
“如果您愿意再一次接受有罪的我、再一次允许一位劣迹斑斑的信徒侍奉您，请宽恕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