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她一心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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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边境,北风呼啸,卷起一地寒雪,暗红的旗帜,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周正浑身被麻绳捆住,人还穿着一身中衣,连外套都没穿上,就被人从睡梦中拽起,麻绳一捆,送到了这儿来。

他眼神迷离,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姜未坐在帐内,和一人交谈着。

那人身材魁梧,面容威严,鬓发虽白,却盖不住那双犹如狼瞳,炯炯有神的眼睛。

说话间时不时扫向他,眼神锐利,犹如盯上一只弱小猎物一般。

“我已取得周大人口信,他很支持将独子送往你这历练。”姜未开口。

池呁野眉头紧皱,“周秉文那酸腐书生,不把儿子塞进书堆里,往老子这挤什么?战场可不是摇头念书就行的,一个不小心,折在这了,他不怕没人送终?”

周秉文老来得子,其子体弱多病,多年来养在内府,多少名贵药材买进府,还时不时去向皇上讨人情,时常求御医进府入诊。

如今把这么个捧在手心里的独苗苗,往他这送了,怎能不让池呁野有此疑问。

入军营,可不是入学堂那么回事。

姜未凝神,想起那晚她去周秉文书房,和他提起这事时,周秉文反而答应的很快。

姜未以为,一开始周秉文的想法,只是替儿子求一个强身健体,如今冒然提出进军营这条路,或许并不会同意。

她原本早已想好,若是周秉文不同意,她也不会多言,顶多留下几瓶丹药,替他儿子延长些许寿命,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道亦有道,修行者,必须得还清这些因果。

可独独没猜到,周秉文今日进宫面圣了。

也没想到人皇会将这种绝密消息,告知给旁人。

想到陛下浑身消沉的气息,周秉文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个从一国之君嘴里,一字一句说出来的亡国之兆。

他是个普通人,没有机缘能事先知晓这些,但不代表国君,或者面前这些修行之人没有。

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内有他顶着,外有池呁野护着,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纵使亡国,该从何处起患。

但这种上位者,总有种莫名对于时局变化的感知,纵使开始他隐约感觉到的,没有陛下说的这般严重,但也免一场大祸即将降临。

他救不了所有人,只能把自己的儿子送走,他想了很多天该把周正放在哪的去处,今夜,阴差阳错,被姜未指了出来。

他并不光鲜,也不伟大,他只是一个有着私心的凡人罢了。

他愿意留下来,陪百姓陪国君,共存亡,义无反顾。

只是周正不行。

如今陛下是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维持了多年的局面,即将崩盘。

京城一定是平静不了多久了。

一旦内乱而起,他这个百官之首,必先成为众矢之的。

进之,该怎么办?

那孩子,纵然不是……

那夜姜未一直静静听着,一位老去的慈父,细细为他的孩子,规划利弊。

她本是无意念起,却没想到换来周秉文的一片肺腑之言。

话落处,她抬眼,隔着烛火,往向周秉文的眼睛,清澈明亮,了然平静,仿佛万事都包容其中,“你早就知晓?”

知道周正身份有异,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早已…

周秉文面带苦笑,摇摇头,“老夫在朝多年,若是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那早该去和圣上上书,告老还乡了。”

刚开始,他悲喜交加,确实将他认成了自己的儿子。

只是后来,那孩子多次对他避而不见,就连从前喜爱的东西,如今也不感兴趣了。

周秉文翻过很多奇闻杂录,也见过无数奇能异士。他只以为,是哪来的孤魂,入了他死去儿子的身体,他观察过那孩子言谈举止,虽有些懒笨,但举止天真,眼神清澈,隐隐像个少年。

“他来了此,宽慰我不少。”他想到某次,他下朝回来晚了,天光大暗,不慎摔了一跤。那孩子提着灯笼,站在几步之外,被他吓到后猛得赶来,嘟囔着,“这么暗,非要逞能,不要下人跟着。”

然后半蹲下来,把周秉文背起来,一路踩着雪,走回屋内。

他总爱嘟囔,明明自身有异,却不知收敛似得,生怕别人听不见。

“摔了老头子,他儿子可别半夜爬起来找我打我一顿。”

那夜积雪后,周正又吵着要出府玩耍,他躺在床上养伤,似昏似醒间,看见一个人影猫着腰,鬼鬼祟祟来到他的屋内。

在他床前站了会儿,把什么东西挂在他的床头,就走了。

事后,他睁开眼,摘下了那枚缝着安神草药的香囊。

“圣上一旦驾崩,京中人人自危,老夫在朝多年,一介孤臣,树敌较多,难保有人不会拿进之做要挟。”周秉文语气深沉,望着姜未,“我知仙君规矩,不插手人间事,也知仙君高深,这世上唯一能让老夫将犬子托付出去的,只有仙君您了。”

姜未皱眉,她只觉得这个烫手山芋越来越麻烦了,原本只想甩掉的麻烦,如今反而愈发黏手了。

托孤?她看起来像很闲?

周秉文当然知道能让姜未答应不会那么简单,他赶忙拿出一张图纸,递到姜未面前,“听闻仙君这些时日,一直在打听四方洲的消息。”

四方洲,姜未即将启程,寻找残缺剑灵的地方。

她气息一瞬间变冷,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让她瞬间戒备。

真不亏是父子,找死的方式都这么不同凡响。

周秉文知道自己犯了忌讳,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赶忙说道:“四方洲外有奇门遁甲,其内更是有几大高手相护,虽不知仙君实力,但准备得多点,总是万全些。”

他把那种地形图献上,“老夫正好在四方洲有些人脉,万幸能为仙君解一些忧愁。”

人脉?这周秉文不是多年只待在朝堂吗?哪来的这么多时间认识人脉,不仅能给剑宗传信,在四方洲还有熟人。

姜未不想知道,周秉文为了这个东西准备了多久,或许是第一次见面之后,这老狐狸就开始打算了。

“你的人脉,倒是甚广。”姜未并不怎么会夸人,虽然她说的确实很认真。

杀气有所收敛,她突然觉得刚才周秉文的请求也不算过分。

姜未只是练剑,不喜多言,冷淡些罢了。又不是真如剑宗众师弟那般,人如其剑,刚硬不通。

本来一开始就是她提起的,顺路的事。

姜未难得的人情味就体现于此。

“我只能答应把周正送到大营内,其余的。”姜未语气冷淡,“那是他个人的造化。”

她没有时间和耐心,看着那棵朽木。周秉文也雇不起她。

好在后者也并没有继续相求,像是释然般道谢。他是百官之首,是书生学子求学的典范,是陛下的直臣,也是一位最普通的父亲。

千言万语,百转千回说了这么多。

也不过是求一个护子罢了。

姜未突然想到一句话,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眼前人,依旧是个凡人。

她却再一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力量。

这和人皇不同,这力量并没有那样激荡,只是如同淙淙细水般,绵延不绝。

她思索,却想不明白。